秋雨飘过天山云杉之巅

新疆之大，大得在此生活几十年的人们对一些地方根本不知，更不用说熟悉去过了。我所生活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就有四十余万平方公里，横跨天山与昆仑山，中间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早就听说位于和静县的巩乃斯林场风景如画，可悠闲地捡拾蘑菇，享受自然之美，几次欲前往，不是天气预报下雨，便是道路泥石流，正在抢修，毕竟一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观光，为了工作的奔忙，渐渐地淡去了想法。

在库尔勒市生活前后也有十几年了，清晨常在孔雀河边散步，每年的冬天，天鹅从几只到如今的上百只，天鹅成为最多的陪伴。我从昆仑山脚下的且末绿洲，来自西王母的故乡，琢励玉石之路的黄沙，吹得我更坚强。你从遥远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飞来，天山云杉的细雨，滋润得你成为洁白的精灵。避风沙，躲严寒，在孔雀河畔相遇，我们都是候鸟，梨城是我们新的故乡，神秘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成为我心中的向往。

                                                   （天山祥云）

独库公路的开通，蓝天、白云、松柏、草原、雪山、湖泊等，时常绕心间，成为全国新疆热门的景点。朋友们聚会，听到且末几家子结伴走独库公路，县税务局退休干部老曹背着身患重病的妻子，一个景点一个景的从小汽车上背上背下观光，一路走过，无不让大家感动得偷偷擦眼泪。无数人不远千里万里来到新疆，小汽车驰骋在独库公路上的，承载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家国情怀故事。

有的风景区就是神奇，甘肃漳县的贵清山山顶庙宇风景区，去过一次若不再次去，总会在梦里出现。当初听人说还不相信，认为是一些人烧香许愿再去还愿的迷信说辞。我分别于1981年与1985年去过二次，之后的二十多年总是梦见攀登在高山天梯上，到2013年爬过新开发建设的天梯，走过大峡谷人工栈道，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恍然醒悟早在梦中来过。让人奇怪的是早于几十年开发之前，在梦中穿越过这峡谷巨石林立，苍松翠柏之间。

爱人曾三次巴伦台草原捡蘑菇，搭便车一天穿越过独库公路，总是余劲十足，不断地打听拼车踏上独库公路的消息，真是魂丢在了天山，仿佛患上巴音布鲁克草原狂想症，对于一辈子生活在沙漠边上的人们，对于青山绿水的渴望是多么迫切。希望一家子驾车到独库公路走一圈，可惜年龄身体技术等原因难以成行，不到天山独库公路走一圈，仿佛心中有更多的遗憾。

2024年夏天的酷暑实属罕见，让人格外难熬，当8月的秋风送来凉爽，好不容易让人松了口气。当听到独库公路下雪发生泥石流时，预示着为期四个月的独库公路关闭日子的临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恰在这时，从月末县朋友处传来消息，有小张与小徐俩小伙子驾驶皮卡车结伴去独库公路旅行，我与爱人欣然拼车前往。

8月19日中午，我们从库尔勒市出发，晚上在库车市休息。20日早晨出发时，天空落起了雨点。汽车驶过那些圆圆的，如同白馒头泥的土丹霞地貌，一晃而过，已经到达天山的大门盐水沟，酷似布达拉宫的悬崖峭壁突现在了眼前，雨点越来越大，眨眼工夫汽车进入217国道，逆库车河东北方向驶去。

                                                                    （库车河）

这是一条自东向西的河流，远处的高山雄伟险峻，沿岸相隔十多公里有残留的火车铁轨，有大型钢结构厂房，仔细一想应该是煤矿，铁轨是运煤的轨道，果不其然路边显现了几处大型煤矿企业的字样，难怪乎路边的天山大峡谷红得似火，这数万年的地质演变，只为显示着地下储有矿藏，将燃烧起熊熊火焰，造福于热爱自然的人们。

                                                         （库车大峡谷）

沿着库车河行驶100余公里，来到了河的源头天山深处，松树类的云杉树矗立在了眼前，仿佛突然有个巨大的神物挡住了去路。望着悬崖峭壁上的云杉树，个个苍翠挺拔，在石缝的夹层中顽强扎下了根，树好比火箭，树尖就像那航天飞机，随时冲向云霄。也许其他树种在高寒地区难以存活，唯独它生长在天山之巅，人们形象地称为雪山云杉，也称之为天山云杉，成为自然界的绝对景观。

在深沟密林中穿行，雨也停下来休息了，让潺潺的流水唱起了歌，流过库车，蹚过阿克苏，投入塔里木河的怀抱。微风推搡的云杉树枝，向过往的车辆举行着注目礼。层层盘山的上升，在层峦跌宕中，一座座青山成为排山倒海之势，涌现在了眼前，真似千军万马，等待冲锋的号角。

                                                                     （小龙池）

走过小龙池湖泊，云杉青，水碧绿，雨过天晴天更蓝。来到了大龙池，走下汽车，观景台上车来人往，小货架上挂着的野蘑菇串散发着花香，松花蜜迎面飘来独特的甜味，有牛肉干、奶酪等草原特产。云杉密林倒影在了湖中，湖边的牧民毡房反射太阳的光辉，林间一群群牛、羊、马在吃草，如此恬适沉静，让举起的手机拍摄忘记按键，直到一道强光让我眼一亮，抬头望见是一片白云从我头顶飘过。

                                                    （大龙池）

相距几公里路边就朋停车观景台，不同的地方不一样的感受。人们之所以崇拜湖泊天池，因为它是大地母亲的天眼，与蓝天对话的窗口，孕育着白云与雨露；它是江河之源，它是生命之源。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缓缓地迈进，悬崖上的天瀑哗啦啦叫个不停，也算是高山流水演奏特殊的欢迎仪式，不怕山高路险，只有勇往直前。约1.5小时后盘旋到独库公路的铁力买提隧道，它是中天山主脊的分水岭，被称为天山之门，中国唯一大雪可以关门上锁的隧道，也是和静与库车的分界线。

                                                   （  铁力买提达坂）

走出铁力买提隧道，两边山坡上还有厚厚冰雪在融化，也许一个小时前这里下的是雨夹雪也不足为怪，在这里十里不同天很正常。走过铁力买提达坂，森林越来越远，眼前是一往无前的草原，天气异常说变就变，又下起了小雨，天容慢慢灰蒙蒙，雾茫茫的，两边的牧民毡房格外洁白，路边有块醒目的大牌子“巴音郭楞乡”字样，原来这里才是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名称的发祥地，蒙古语为“富饶的区域”，已经在平坦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

巴音布鲁克蒙古语为“丰富的泉水”，是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为东归的土尔扈特、和硕特等蒙古部落的安置地，特赐水草肥美之地供他们游牧。朦胧的细雨，青青的草地，道路左侧每隔几公里就有挂着天山蘑菇串的货摊，群落式夜宿的毡房。草原上的雨不仅润大地，涓涓细流向盆地汇集，形成巴州的开都河，流进博斯腾湖，来到库尔勒成就孔雀河，让大漠变良田。

细雨如丝，高原的秋风带着刺，哪怕冷得浑身发抖，时不时打开车窗拍照。期盼瞬间云开雾散，九个太阳在九曲十八弯中再现。看见远处的九曲十八弯流水，眨着明晃晃的眼睛，像挥舞的飘带，迎接远方的客人。路边的货摊除高原特产外，还有小货车芒果销售，绿草地上，摆成一排，金灿灿地让人好奇。

真想高歌一曲，美丽的草原如此寂静，远处的雪山射来银光，云杉送来的细雨，让小草节节升高，只有小汽车柔和嗡嗡声，伴奏着在心中轻唱。迎面突然显现一座数倍于毡房一样的建筑，走近一瞧，有醒目巴音布鲁克机场字样，今天是个好日子，正是8月20日通航的时间。

                                    （巴音布鲁克观景台）

汽车停在了天鹅湖观景台， 同如飞机大小的天鹅标志正展翅高飞。我喜欢水中嬉戏鸣叫的天鹅，毕竟从头顶飞过，欣赏的时间短暂。今天机场通航，承载来更多的游客，圆了天山神鸟之梦。本想光顾天鹅湖，在水草悠悠中，想化作一只悠闲的天鹅，在湖面静静地浮上一会儿。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袭来，飞机通航了，会有更多的机会，在天鹅湖边叙旧。

离开了天鹅的故乡，汽车穿行在拉尔敦达坂，与巩乃斯国家森林公园为邻，它是独库公路四个达坂中海拔最低的一个，路面海拔仅有2710米。沿途偶尔见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想起自己曾在盘山公路上带过人，那时真不知道危险害怕。边走边看路边的低坡上有许多处投放的蜜箱，矮小的帐篷，随处与牛羊牧群近距离接触，也可以钻进林中捡蘑菇。驰骋在空中、徜徉在云端，演绎着天上人间的浪漫。

                                  （那拉提草原）
  下了达坂后进入到217与218国道杈阿尔善，驶向那拉提草原，那拉提草原又名巩乃斯草原，突厥语意为“白阳坡”，蒙古语里的意思是“有太阳的地方”，在伊犁州新源县那拉提镇东部，县城约70公里，位于那拉提山北坡。地处天山腹地，伊犁河谷东端，集草原、沟谷、森林于一体，山多林密、绿草成茵、河道众多。四周雪峰耸立，中间绿草如茵。田间的花朵红似海，如梦幻般绽放。路边的汽车停下来，昂头骏马等待着客人跃上，云杉旁，毡房边，驰骋的快马在加鞭，追逐晚霞朝天边。当我们的汽车停到村庄边上，突然一道金光闪闪的火球落在了脚下，照耀得使人瞬间眼花，落日熔金幸运让我巧遇。

                                                     （那拉提落日熔金）

进入那拉提镇上的村庄，全是民宿建筑，风格各异，院子里有果树、花草、蔬菜。住在现代化的房间，环顾星空下的云杉、草原、毡房、羊群，如此宁静和恬淡，真是逃离喧嚣的都市，寻找心中的圣地，这里才是绝佳境地。

入住即将完工试营业的“北风南屿”民宿，邢老板是司机小张十多年前且末县就读初中的同学，他们来到那拉提草原，与村里宒院房东合资建设民宿。同学分开时间很久了，这次还是通过微信搜索才联系上的。离开时我爱人准备结账，邢老板说讲好的同学不要钱，否则太生分了，做生意是投资大，但曾经的同学情更重。同学情谊，被草原的花香吹得更深。美好的心灵，民宿生意会红红火火，为大草原增光添彩。

                                                     （那拉提民宿）

8月21日清晨，望着草原云杉树尖的云雾，看河边吃草的黄牛，也停下来听河水歌唱，迎着万丈霞光，向新的目标出发。这是一段返回来时路的旅程，约130公里。回到217与218国道杈口阿尔善，翻越玉希莫勒盖达坂。玉希莫勒盖蒙古语意为黄羊岭，是独库公路中段的垭口，周边山势玉希莫勒盖达坂是独库公路景色最为柔美的一部分险峻而壮观。特殊的玉希莫勒盖隧道，最早的旧隧道1979年施工，历时8年完工，有20余名人民子弟兵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仅通车一年因管涌、冰冻灾害废弃，新建的隧道也是历时4年，它是筑路英雄的热血铸就，被称为“天山第一隧”。

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乔尔玛烈士陵园，1974年毛主席号召“把天山搞活”，为了备战，加快新疆发展，修建独库公路。由解放军工程兵数万名官兵奋战10年完成，其中有168名筑路官兵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乔尔玛，隶属尼勒克县，位于横贯天山的独库公路与伊乔公路的交会处。“乔尔玛”，新疆语指没有牛羊去过的地方，代表着干净、没有污染，象征纯净、圣洁。有烈士的英魂守候，草更绿，云杉更翠。

不停地欣赏青山绿水，一路充满着好奇地观望，寻觅草丛中扬鞭的牧羊姑娘，共同走进毡房喝杯奶茶。在林边弯道旁邂逅养蜂女，炊上一口甜蜜百花香。若不是乔尔玛服务区飘浮的烧烤味提醒，真过了午饭的时间，来一盘子野蘑菇拌面，取自雪山之珍口，曾经的神仙美食，味道真非同一般。

                                                  （百里画廊）

走向唐布拉草原的路比较平坦笔直，河水向西流淌，最终流向喀什，汇入塔里木河。到来到百里画廊，我在寻觅岩画之类的景点，期待走入古老的世界，行驶百十公里仍然是青山绿水，原来是形容这片景观为一幅幅画。这么笔直伸长匀称的山峦云杉，就是一条巨龙，天山神龙。条条溪流就是舞动的龙爪，横亘在天山深处，带领着天山众神，乘着喀什河的浪尖，到昆仑宫与西王母相会。

仙女湖是百里画廊的点睛之笔，是唐布拉草原最美的景色，湖水清澈见底，水质清冽甘甜，云杉环绕，是一处洗去人间烦恼的仙境。要到达仙女湖需骑马往返两个小时，有时细想，平时在农村常常会遇到犁地放牧的马，谁还能想到马随便请求马倌溜达几分钟，关键是没有那个心情。到了草原就不一样，几百匹马恭候着人们的光临，人与自然感觉真是奇妙。

                                               （仙女湖驿站）

俗话说：驴是鬼，掉下去摔断腿，马是神，丢下去摔不痛，骑马不用怕。小时候常时生产队饲养员上山放牧，时常上山下山，上仰下滑，前锉后传，铲破屁股。崎岖险峻的山路不由得紧张，一趟来回，有的人真磨烂了屁股。忘情于仙女湖的神奇，留下刻骨的回忆。

傍晚游客们都住进了毡房，才吹秋风，跑来的却是阵阵寒风，让人浑身发抖，急忙换上了秋衣冬裤。吃几块手抓羊肉，喝一碗肉汤，一杯烈酒下肚，喝一曲牧歌，铺上几层褥子，压上两床被子，蒙着头欢快地进入梦乡。

凌晨1时的雨声将我吵醒，走出毡房，天空中打雷闪电，吓得我急忙钻回被窝，这时节，天上有云瞬时雨。第二觉醒来，毡房外透进了光亮，揭开门帘，皎洁的月光悬在云杉林梢之上，疑似下凡的仙湖神女找我来幽会，天空蔚蓝，星星也在挤眉弄眼，把人拉回到青春少年。站在毡房前仰望，草原的夜色多么沉静，雨后秋风吹动草儿鲜，心儿陶醉魂飞天。

                                                    （云杉林间驿站）

8月22日清晨，走出云杉林畔的毡房，太阳出来了，月亮还在半空中为我们送行。经过乔尔玛、玉希莫勒盖达坂、拉尔墩达坂，遇到几群转场的牛群马群，沟深道笮无法相让，个别牛停在车前告诉来往车辆，他们才是大山的主人。返回到巴音布鲁克草原，沿着218国道驰骋。云杉林远去了，四周是草原羊群。这成群的黑头羊，耐寒抗病，扶贫开发引种到且末县的昆仑山牧区，丰富的泉水，孕育出优良品种。

从巴音布鲁克的218国道正在进行高速公路施工，到处是临时便道，一路颠簸，200余公里走了6个小时，下午4时到达巴伦台镇吃午饭。想想草原上的高速公路开通为时不远了，打通天山的胜利隧道即将完工通车，独库公路还有乔玛到独山子南线风景，再次出行会有所改善，经过和静县城愉快地回到了库尔勒市。

独库公路是纵贯天山脊梁的景观大道，似如一条当空彩练舞动，使人穷尽对草原的一切憧憬，诗情画意如泉奔涌。短短几天，追随秋天的风雨，在雪山云杉之巅飘了一圈，回家后时常做梦回绕在天山草原翠柏之中，盘旋在崇山峻岭间，蜿蜒在深山峡谷中。天山大草原的磁性太强，后劲十足。飞机启航，沿218国道的高速公路筑就，只等远方的朋友，腾云架雾来巡游，漫步在雪山云端，对着大草原放歌，站在天鹅湖畔举杯，穿在云杉翠绿间，放飞自我，投入神女的怀抱中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