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亭老师
| 分类: 朝花夕拾 |
马西亭老师,是我五年级时的班主任、语文、算术、唱歌、劳动课老师。
在我上小学时的记忆里,我们东鲍庄大队从小学到“联中”的教室,曾经分散在庄里的四个地方。
1972年秋季的一天,我去上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一年级的教室,是在大队部那个大院子里的路北面的三间北屋里。东面接山(墙)的三间北屋,是高年级一个班的教室。
到了1973年春天,我们班里的大部分学生,去了庄里门市部所在的那个胡同北头二年级的教室。我和刘云福、窦立坦等几位同学,被我们的班主任窦坦亮老师领着,直接到了“西胡同”最南头路东的那个院子里,插班到王文翰老师当班主任的三年级班里。在这个院子里上完了三年级、四年级后,王老师把我们这个班的同学们送到了庄后面的“东台”上,去上五年级。
东台,位于崮山坡下,是庄东北角上的一片山坡地。后来,在这片山坡地上盖起了校舍,修建了操场,设置了五年级和初中(当时叫联中)班。几年之后,南鲍庄管理区联中设立;东台上的学校,就只剩五年级的班级了。
五年级的班主任、语文、算术、唱歌、劳动课老师,是马西亭老师——马老师最初教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后来,马老师到了东台上,专教五年级。
马老师教学非常认真;对学生们的学习,要求更是严格。
马老师的语文课,讲得生动形象,而且很善于调动同学们的学习积极性。
那一节课,讲完了课文《半夜鸡叫》的内容后,马老师引导大家做课文后面的练习题。练习题中有一道题是:复述课文内容。在强调了复述课文的要求之后,马老师先是让大家把课文再看两遍,掌握故事的主要内容。看完了两遍,马老师说:“同学们!咱们让刘海同学来把课文复述一下,好不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
刘海同学性格开朗,说话颇有幽默感。他曾经和我们十几个同学一起,登上大队办公处院子里的戏台,演唱过现代京剧《沙家浜》选段《军民鱼水情》和《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他是主唱之一。后来,他成了庄里“文艺宣传队”的成员之一,参演过小吕剧《娶女婿》,在剧中扮演两个“女婿”中的一个——让刘海同学起来复述故事,马老师真是慧眼识英才!
刘海同学站起来,不慌不忙,把故事复述得流畅、生动;而且,在高玉宝、周扒皮两个人物形象之间,转换自如,把高玉宝的机智、可爱和周扒皮的狡猾与狼狈,表现得惟妙惟肖;模仿周扒皮捏着鼻子学公鸡叫时的表情、声音,更是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对于刘海同学的课文复述,马老师给与了热情赞扬、充分肯定;同时又指出了其中人物对话时情感方面的不足,并扼要进行了示范,同学们看了、听了,都纷纷点头,暗自称赞!
对于学生们的作文批改,马老师更是具有耐心。
在一次劳动课之后的作文课上,马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篇题目为《记一次有意义的劳动》的作文。
因为喜欢写作文,所以,我写得比较还算比较顺当,第一个在练习本上打完了草。我拿了练习本,出了教室,向老师的办公室走。
马老师和教我们体育、图画的窦俊坦老师一起,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这间办公室,在院子北边,一排接山(墙)北屋的最西头。我从初中班的教室门前走过,来到老师的办公室门前:“报告!”
马老师闻声说道:“进来!”我端着练习本进了办公室。见我第一个写完了,马老师很高兴:“来!我看看!”我赶紧走上前去双手递上本子。
老师接过我翻开了的本子,放在办公桌上,一手拿了红颜色的“蘸笔”,逐字逐句地念着、圈圈点点地评论着:“时间,地点很清楚……什么天气?得写上;这个‘的’?应该是‘土、也——地’……”马老师把我的作文草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念着“批阅圈点”了一遍——包括错别字、标点符号,内容详略——红红的圈、点、字迹,密密麻麻。“……刚才我说的这些地方,都记住了?”马老师问道。
“记住了!”我赶紧回答。
马老师把本子递给我说道:“那好!回去再写一遍。哪个地方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我赶紧接过本子,跑回班里,“趁热打铁”,根据老师的提示,重新写一遍,再拿到办公室里。马老师仔细看过了,这才让我回来往作文本上抄写……
那一天上午,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独自在井边儿玩耍时,一不小心,掉进了好几米深的水井里!路过的“护林员”谭金山二爷爷闻声赶忙跑了过去,顺着光滑的井壁,手脚并用“稀里哗啦”地下到了井里,把尚在水里挣扎的小女孩救了上来,谭二爷爷的手上、脚上、腿上,被井壁划出了一道道的口子!
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之后,马老师让我们以救人这件事写作文:《记一件好人好事》。我的作文被马老师当作了范文,在作文课上大声地念了一遍。念完之后,马老师表扬说:“徐战生的这篇作文,记事详细,语句通顺,还能把写事和议论相结合,写得不错!课下同学们可以传着看看!”
下课后,刘云福、窦立坦、吴云花、牛传花等同学先后看了我写的作文,都称赞说:写得真好!
还有一次作文课,老师要求写“批判‘天才论’”的作文。我写了一篇题为《实践出真知》的作文,写得不错,在课堂上受到马老师的表扬。
那天,马老师在街上遇到了我父亲,马老师对我父亲说:“大叔,战生的作文写得很不错!”
我父亲赶紧说道:“都是你这老师教得好!”
那时候,还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第二天早饭后,父亲在上坡干活的路上,碰到了贫协主任李书亭大爷。李大爷对我父亲说:“听马老师说,你家孩子的作文写得很棒!”
我父亲赶紧说道:“都是他老师教得好!”
父亲上坡回来,把马老师和李大爷的话告诉了我,并对我说:“好好学,好好写!”
马老师的算术课,教得细致严谨;甚至严谨到了严厉的程度。
那时候的算术课,马老师经常叫同学们上讲台“爬黑板”做题。有时一次叫一个同学,有时一次叫两个、三个同学。如果做的题错得多了,或者错得太离奇,马老师就会严肃地指出其中地错误;有时候,恨铁不成钢,马老师就伸手拧几下耳朵——让做错了题的同学“长长记性”。
那一天上午第一节是算术课,学习“正比例、反比例”。马老师仔细地讲完了定义、例题之后,开始做应用题:马老师先把第一道应用题的内容念了一遍,然后大声地问道:“同学们!这道题,是正比例?反比例?”
本来以为老师要像往常那样点名提问的,所以,同学生都没回答。
马老师见大家都没吭声,就来了个“举手表决”:“觉得是正比例的同学举手!”
一部分同学举起了手。老师仔细过目了一遍:“放手!觉得是反比例的举手!”我和另一部分同学一起刚举起了手,就听马老师大声说道:“认为反比例的,都站起来!”
“反比例,错了?”我们这一部分同学低着头,站了起来。
马老师大步跨下了讲台,先来到了我所在的第一排的同学们前边,一手端着翻开的课本,一手开始“敲打”第一个同学的脑袋:“好好看看!这是反比例?”
到了我跟前,马老师格外生气,可能觉得我平时学习还可以,这次不该出错,老师伸手把我一推:“怎么思考的?这是反比例吗?”那时候,我比较瘦弱,再加上毫无防备,老师这猛地一推,我“啊”的一声叫,身子一下子往后仰去。马老师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我的衣襟把我拉了回来!
从此之后的算术课上,我聚精会神,再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春季的一天,我早上去上学,看到刘全同学的座位上空着;到了下午,还是没见刘全同学来上学。
自习课的时候,马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刘全同学不舒服,请病假了。咱们班,不能让一个同学掉队!你离刘全家近,我想叫你利用放学后或者晚饭后的时间,去给刘全同学补补当天的课。你看行不行?”
我一听,赶紧点头说:“行!”
回到教室,侯顺路同学凑过来小声问道:“马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什么事儿?”我只好小声把事情和他说了。他一听就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说:“那得报告马老师。”
我们俩一起到了办公室。侯顺路同学把自己的想法和马老师说了。马老师听了,高兴地说道:“侯顺路同学主动要求帮助同学,很好啊!”
于是,在此后三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只要是马老师讲了新课,当天下午放学以后,我就和侯顺路同学一起,去刘全同学家,我“主讲”,侯顺路同学“副讲”,给刘全同学补课——补马老师当天讲的语文和算术课,直到刘全同学回到班里上课为止。
我们补课的时候,刘美三姐在一旁听了,不止一次地夸奖道:“还真有点儿先生的样儿!”……
那时候,农村的学校,从小学到高中,音乐课(小学时候,叫“唱歌课”)都没有课本,自然也就不学识谱。每次音乐课学歌,都是老师唱一句,学生们跟着学一句。
那一节唱歌课上,马老师教我们唱《清蓝蓝的河》这首新歌。马老师先用粉笔把歌词抄写到黑板上,然后,用他那嘹亮的嗓音,一句一句耐心地教我们唱。
清蓝蓝的河呀,曲曲又弯弯,绿莹莹的那草地望不到边。鹅鸭嘎嘎叫,牛羊跑得欢,这是俺家乡的水来,这是俺家乡的园。哎!谁不夸俺家乡好?就像那长流水呀,奔腾涌向前!
......
等这首歌唱熟了以后,在又一次地唱歌课上,马老师教我们另一首新歌:《社员都是向阳花》。
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藤儿越肥瓜越甜,藤儿越壮瓜越大!
......
马老师教一句,我们唱一句,嘹亮、整齐的歌声,在教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那时候,教室里没有炉子之类的取暖设备。每年入冬之前,老师就领着学生们上山拾柴草。柴草拾回来,堆在学校院子东面的角落里。
当到了地冻天寒的日子里,上课的时候,脚冻得有点儿发麻了,马老师讲完课,对大家说:“来!跺跺脚!”于是,同学们纷纷放下笔,把双手缩进袖筒子里,开始起劲地跺脚——教室里响起“呼嗵呼嗵”的跺脚声!
当大雪纷飞、北风呼啸,我们在课堂上感到前胸后背都冰冰凉的时候,马老师让同学们抱来柴草,放到教室后面的地上。马老师扯过一把干草,放在地上,掏出火柴,蹲下身来,划着火柴,先把干草点燃,然后,拿几根细一点儿的树枝子,折断了,支撑到燃起来的干草上,再吹几口气……
一阵烟之后,高高的火苗燃烧起来了!
马老师喊道:“第一组的同学们,先过来烤火!”我们坐在第一排几个同学听了,赶紧跑到教室后面的火堆旁,烤手,烤脚,烤前身,烤后背。直到烤得棉裤、棉袄热热的——浑身暖乎乎了,马老师就叫我们回位,“第二组的同学,过来烤火!”……
我们的教室,在马老师、窦老师等几位老师的办公室的东面,是三间北屋。中间,还隔着另一个班级的教室。我们班的黑板、讲台,在屋东头的山墙上、山墙下。
那时候,学生按高矮个排座位。因为我学习比较认真,又坐在第一排,一开始,上、下课的时候,马老师让我喊“起立——坐下!”到了冬天,几场雪后的一天早饭后,马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天很冷了!为了让给咱们班上课的老师们少受一会儿冻,我准备开咱们班教室的后门。这样,你坐在最前面一排,老师进教室你就不能及时看到了。我想叫坐在最后一排的大个子刘云福同学喊‘起立’;等天暖和了,咱们再开教室的前门。你看好不好?”
我一听,赶紧点头说“好!”
......
我们的政治老师陈作文校长的办公室里,有一把理发用的推子。当看到班里男同学的头发长了,马老师就去校长办公室里把推子拿来,利用班空里、自习课或者讲完课同学们做作业的时间,给同学们理发。
那天头午第一节,是语文课。下课后,马老师从讲台上拿过推子,快步来到我的座位边说:“徐战生,该理发了!”我一听,赶紧调整好坐姿。马老师弯下腰,左手抚着我的头,右手握着推子的把儿,快速地一握一松、一握一松,推子的齿儿轻轻地接触到我的头发上,“咯嘚咯嘚”一阵响……不一会儿,我的头发就理好了。马老师直起腰,退后一步,左右一打量,说道:“行啦!”
第二节课是算术课。马老师讲完了例题后,布置了几道题让同学们做练习。我正埋头做题,马老师忽然来到了我身边说:“你这边的头发,还得再修理上两推子。”说着,就给我“修理”头发。推到第二推子的时候,马老师说了句:“呀嗨!好大一个虱子!” 一边说,一边把藏在已理下来的头发里的那个虱子消灭掉了。
那时候,我们几乎人人身上都“招虱子”。但在课堂上”发现“并”捉拿”到虱子,还是头一回。同学们都笑了,有的还笑出了声。
马老师听了,说了句:“笑什么笑?你们身上还少?”
......
那时候,实行“勤工俭学”。
每一年,到了谷雨时节,庄里的门市部就开始收活蝎子:一斤蝎子七块五角钱。简单地来说:一个成年大蝎子,二分钱。
那一年,谷雨过后的一天早饭后,马老师领着我们全班同学,浩浩荡荡地去东山、卧坡峪“拿蝎子”——同学们手里拿了用筷子做成的“镊子”,腰间拴着用小葫芦抠成的装蝎子的用具,你追我赶地来到山坡上,马老师大声说道:“同学们!掀石头的时候小心!掀开的石头,要原地放回去,不能让石头滚了!咱们人多,要注意安全!大家开始吧!”
于是,同学们在山坡上散开,争先恐后地先石头,拿蝎子。
“快看!一个‘大老母子’!”马老师掀开一块石头后,率先喊了一声。同学们纷纷跑过去,看到在掀开地石头下面,一个肚子又圆又大的“老母蝎子”,毒尾巴高高翘起,示威一般地晃动着!马老师解下腰间地小葫芦,拧开塞子;拿着“镊子”,一下子就准确地钳住了那个蝎子尾巴的根部,把蝎子快速地放进葫芦里,塞紧葫芦口,对围观的同学们说了声:“别看啦!都快去拿吧!”
拿了蝎子回来,马老师端来两个洗脸用的搪瓷盆。拧开小葫芦的塞子,先把自己拿的蝎子一个一个“摔”到其中的一个脸盆里,数了数个数,再把鞋子倒进另一个脸盆里。然后,同学们依次过来,把自己的小葫芦交给马老师。马老师一个葫芦、一个葫芦地拧开塞子,依次往那空脸盆里“摔”蝎子。每“摔”完一个同学小葫芦里的蝎子,马老师都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上这个同学拿蝎子的个数……
到了夏秋之交,老师们又领着学生们上山撸槐花、槐叶,“揽地瓜”……搞“小秋收”。
那一年,通过勤工俭学,我一共挣了八角多钱。当马老师把钱发给我们,我把钱拿回家交给父亲,父亲说:“这是你自家挣的,你留着买本子使吧!”
我听了,高兴得不得了!找了个空火柴盒,把那八角多钱塞进盒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舍得花!
马老师衣着简朴。
在我的记忆里,马老师很少穿“砸褂子、砸裤子”(用缝纫机缝制的衣服)。身上穿的大都是师母自家买布缝制的衣裳,脚上穿的是师母搓麻线、纳鞋底做成的“浅鞋”。
马老师秉性鲠直。
马老师当了几十年的“民办老师”。从1986年开始,国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陆续将教学成绩优秀的民办老师们转成了公办老师。因为秉性鲠直,不善逢迎,直到最后那一批,马老师才从“民办老师”转成了“公办老师”。
——从一年级到大学上学期间,在教过我的老师里,马老师,是一位既严厉又和蔼的老师。
2025年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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