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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随笔·首富变“首负”

(2013-05-03 08:06:09)
标签:

胡雪岩

左宗棠

首富的发迹和沉沦

历史人物

文化

分类: 历史随笔
(本文首发于天津《今晚报》2013-05-02)

首富变“首负”

 

 红顶商人胡雪岩获赏黄马褂,成为晚清首富,固然与他本人极端精明的头脑分不开,但瞎子也能看出来,左宗棠才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关键贵人。左宗棠率军西征,最觉头痛的就是国库空虚,筹措巨额军资,购买海量兵器,十分棘手,既要取得众督抚的大力支持,还须觅得一个能总成其事的可靠人才为之精心打理和巧妙周旋。在这种境况下,徽商胡雪岩便如同锥处囊中,脱颖而出,受到左宗棠的“特达之知”。无论是个人出力助饷,借外债筹饷,还是购马置装,采办武器弹药,胡雪岩都干得非常漂亮。左宗棠也没亏待胡雪岩,凡是账目存疑的地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有疑处不疑。胡雪岩借湘军的强势在各省大开阜康钱庄分号,拓宽业务经营范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时势迫切需要出类拔萃的经济人才,恁谁心下不平不忿,也只能干瞪眼。

 凡是去参观过胡雪岩故居(位于杭州市元宝街)的游客都会叹为观止。它南北长东西宽,占地面积为10.8亩,建筑面积为5815平方米,廊庑曲折无穷,亭台错落有致,用材全部为楠木,其中有一个金丝楠木厅,视觉效果极其震撼,铜构件悉数从德国进口,室内家具虽多半星散,其考究奢华,却不难穷尽你的想象力。2001年初,修缮一新的胡雪岩故居正式对外开放,单是维修费用就高达6亿元之巨。若以今日杭州的地价、房价和金丝楠木的时价折算,胡雪岩故居仍是当之无愧的中国富商第一豪宅。

 据晚清作家李伯元《南亭笔记》所述,胡雪岩穷奢极欲,每晨取七色宝石凝神注视,以收养目之功;蓄妾多达三十六人(一说为十三人,李伯元可能夸张了),以象牙签刻名,每夜抽取侍寝的幸运选手。闲暇时,胡雪岩让众位姬妾身披红蓝甲胄充当棋子,在画好的大棋盘里一一就位,他与夫人在高台上倚栏持竿,从容指挥,称为“下活棋”。某日,胡雪岩经过一家成衣铺,看到一位苗条美女倚门而立,不觉怦然心动,为之注目良久。少女见此人如花痴两眼放电,又怕又羞,便关门入户。胡雪岩一怒之下,让人去与成衣铺店主议婚,愿出七千两白银的高价,纳他女儿为妾。新婚之夜,胡雪岩醉入洞房,强令少女裸卧,叫仆人擎巨烛侍立床头,他把两只饥饿的鹰眼喂饱了,这才掀髯大笑道:“你前几天关门不让我看,现在感觉如何?”报复完毕后,他拂袖而去。第二天,这位新娘就被胡雪岩一纸休书打发回家,获准带走两万余金的家私。单从这个案例来看,胡雪岩不仅为富不仁,而且心理变态。但要是综观胡雪岩的后半生,他建胡庆余堂(与同仁堂齐名),慷慨施药给贫病无助的街坊邻里,又不能判定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奸商。人性终究是复杂的。

 商人涉足官场太深,危险就会加倍放大。左宗棠的劲敌是李鸿章,曾国藩死后,在那批“中兴名臣”中,论功勋,两老不相上下。单就朝野间的评骘而言,主战的左宗棠声望还要高于主和的李鸿章。左李水火不容,政见相乖是一方面,左主张塞防优先,李主张海防优先;门派不同则是另一方面,李鸿章是曾国藩的大弟子,仅此一条,左宗棠就不待见他。李鸿章要打击左宗棠,最好的突破口就是胡雪岩,胡一度是左公的财神菩萨,除掉他就等于抹黑了左宗棠,并给劲敌当头一棒。胡雪岩开办胡庆余堂,免费给街坊施药,花钱做过不少善事,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些坏事原本不是他做的,也硬生生地栽在他头上,首富一旦变成负面新闻最集中的“首负”,日子就不会好过了;再加上胡雪岩确实有官商勾结、营私舞弊、囤积居奇、亏空公款的硬把柄;他与洋人大打生丝贸易战,又因为判断失准、自信太过而惨败,胡雪岩的金山、银山就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一座被燎原大火围困的煤山。

 阜康钱庄原本是中国最可靠的存钱处,许多贪官都将自己来路不正的巨额银款托付给胡雪岩打理,孰料朝廷的抄查令下达浙江,那些贪官个个惶恐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挤兑之风一旦变成狂飙,胡雪岩破产是小事,贪官们败露行藏才是大事。关键时刻,仍是左宗棠拍马赶到,不仅帮胡雪岩免掉了死罪,还亲自动手,按簿查询。那些贪官见势不妙,只好打掉牙齿和血吞,“皆嗫嚅不敢直对,至有十余万,仅认一二千金者,盖恐严诘款之来处也。文襄(左宗棠)亦将计就计,提笔为之涂改,故不一刻,数百万存款,仅以三十余万了之”。左宗棠善待胡雪岩,在对方身处危难时施以援手,自有其人性温暖的一面。

 胡雪岩没有亏待他的三十六房侍妾,各赠五百两白银分手费,这倒不算什么,她们的首饰至少价值万金尉,改不改嫁都能生活,而且绰绰有余。

 光绪十一年(1885),首功之臣左宗棠在苦闷中愤愤而逝,首富之商胡雪岩也在惊悸中郁郁而终。晚清的怪象和乱象却变本加厉,一发而不可收拾。左宗棠和胡雪岩死于同一年,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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