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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啸的橙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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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难是众生平等的难

(2020-11-01 16:3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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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梅校长那个拒绝当全职太太捐款的视频说得很不留余地,她让抱着很多钱来捐助的学生滚出去。她的论点基于两点,家庭社会动用宝贵资源培养了你,你应该反哺社会,为社会做贡献,不应当躲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浪费。第二全职太太高风险,因为与社会隔绝,全职太太不跟社会打交道,慢慢会变得单调狭隘,与丈夫的越来越大的距离和审美枯燥,给了丈夫找小三刚需。全对。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是这么要求我自己和教育女儿的。但是看着张桂梅校长不宽容的表情和不留余地的表达方式,我在想,怀揣对的道理的人,就能过好这一生吗?有没有可能,怎么做,怎么选择,女人或者说人,都过不好这一生。或者说,都要面对很难的人生,都是无尽的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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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泛出这么丧的问题,是因为刚刚看完《宿敌,贝蒂和琼》,讲的是好莱坞历史上,两位彼此仇恨的过气女明星,在职场尾声的搏斗和女人美貌谢幕的年龄里拒绝谢幕的挣扎。剧中《兰闺惊变》的导演Bob说,她们恨彼此是不需要理由的,那是化学反应。女人之间爱很的化学反应,就是比较。没有比较就没有仇恨,没有对比,就没有敌对。然后好莱坞也好,影视公司也好,导演也好,王牌八卦记者也好,甚至她们自己也好,都在利用这种仇恨,拉动内需,让仇恨成为利润发电机,让自己有站在或者回到舞台中心的机会,哪怕是代替别人领奥斯卡奖呢。用剧中凯瑟琳.泽塔.琼斯扮演的奥莉薇亚.德.哈维兰的话说,宿敌无关怨恨,宿敌是源于痛苦——而痛苦的来源,往往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昔。琼和贝蒂,一生都在宿命的囚笼里攀比和互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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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囚徒


贝蒂和琼仇恨对方的原因之一,是对方身上有不能成为另外一个的自己。剧中贝蒂问了琼一个问题——作为一个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你的感受是怎么样的?琼蛮横地回答,那是你能想到最快乐的事情,而别人却永远都嫌不够。琼反问贝蒂,作为一个世界上最有天赋和才华的女人,你的感受是怎么样的?贝蒂抑制住被琼戳中痛处的伤感,也是一脸倨傲地回答,好极了,同样是永远不嫌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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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贝蒂想要琼闭月羞花的美貌,琼想要贝蒂呼风唤雨的才华和演技。而命运给与她们的各自己手中的牌,都不能带来快乐。这两个人,都是人格缺陷严重的女人。琼过分依赖自己的美貌,希望体检医生对自己装病给出确诊证明,人老珠黄还要用色诱这么low的手段。贝蒂的气场很大,演技炸裂,性格自我。这个好莱坞著名单亲母亲说男人,你想要的是上班前给你浆上衣,下班地呈上杯马爹尼,问你这一天怎么样亲爱的。贝蒂仰天长啸说,我才需要这样的妻子!她也是自己身体的主宰,想跟谁上床就跟谁,感觉强大到无坚不摧。但有次跟导演Bob做爱之前,突然黯然神伤地说,其实羡慕琼的美貌,她根本不需要说台词和秀演技,只要站在那里就能颠倒众生;而从前的她自己呢,到二十二岁了,因为相貌平平,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跟她发生关系。人设哗地就塌了。也是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所以到老了以后,她比琼更加纠结,更加众叛亲离。女儿都不允许她单独看望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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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整容没有现在这么高级的技术,牙医惊悚地发现牙齿一塌糊涂的琼曾经拔掉了六颗后嚼牙,问为什么?琼说,那是23岁时候拔的,为了25岁脸型仍然好看,还能有戏可演。因为琼不肯装义齿,牙医说到你这个年龄,你更应该关注的是健康。琼说,在我的身体浸泡在甲醛浸泡中之前,我都得damn美……就像贝蒂说的:if you are a star ,you don’t stop a star。 如果说贝蒂和琼的人生是比较极端的,是明星怪兽的宿命。除了怪兽,剧中还有三个普通女人标本值得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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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干的导演助理波琳


一个是导演Bob的助理波琳,她是优秀职业女性的代表,导演的得力助手,熟悉电影拍摄的所有流程,能力也强,从剧本到选角到拍摄现场协调都是好手,导演拍完戏会由衷地对她说,没有你,就没有这部电影。她不满足做导演的擦鞋垫,她写了剧本,想自己做导演,拍真正的女人视角的电影,这在那个时代,是铁树开花的事情。波琳邀请琼主演,琼开始以为她代表Bob来游说,非常惊喜,听说是她自己想,马上一拒千里。波琳恳求因为年龄、因为性格作天作地基本无戏可演的琼说,作为女导演,我需要我的第一部,男人可能因为潜能获得机会,女人则需要经验。琼说,我不是因为你是女人才拒绝你的,我因为你是无名之辈拒绝你。我在演艺生涯的最后阶段,我不能把自己交给nobody,我机会不多了。其实琼就是因为她是女人拒绝的,她后来自降戏酬出演了很多内容无厘头的没啥名气的男导演电影。波琳是那个时代才华得不到施展的职业女性。她后来嫁人,离开好莱坞,跟一些记录片剧组,还算开心,但是她的能力,她的格局,应该远远不止于此,但她基本没有盛开的机会,可以是她败给了时代,也可以说,她败给了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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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笃定存在感模糊的保姆


第二个女人是琼的保姆,她是波琳想到导演的梦想,唯一的支持者。保姆是一个移民,一生没有自己的生活,忍辱负重寄居在琼身边照顾她,忍受她的歇斯底里,是琼身边最大的暖色。她送琼收养的小孩去上学,她自己就去图书馆看书看报,她用数据鼓励波琳说,美国女性人数超过男性2%,她52%的人口,有被表达被塑造被娱乐的需求。但是波琳还是放弃了,她说自己不能为了一个虚无的梦想,放弃给Bob当助手这么稳定的工作。这两个互相支持的女性,其实很感人,但是因为她们位卑言轻,谁也成全不了谁。


还有一个女人是导演Bob的妻子,她是全职太太的代表,全力支持先生,随时准备为了电影抵押和卖掉房子,面对水中月镜中花的名利非常淡定和理性。她在Bob事业有了高光之后,提出离婚,因为她觉得她不是他丈夫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分享不到他的快乐,除了危机和焦虑。这不是欲擒故纵把say No当say yes的矫情,是真的想好了,要离开与自己日益无关的男人,无论他是谁,有多大的光环。


剧中几个女人形象之中,Bob的妻子的戏并不多,我连她的剧照都没找到。但她显然没有失去对自己的命运的控制,有担当能决断,是很赞的一个人物。当然不是说,离婚了,她就快乐了,至少,她勇敢放弃,勇敢选择。也不能说她这样全职太太的选择,就是对不起社会对不起自己 ,也许当她是丈夫事业一部分的时候,她是有成就感和满足感的,当不再能分享丈夫事业成败的时候,那就全身而退,而不是被劝退,这之后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剧里没交代,寂寞总是难免的。


我相信,女人离婚后的生活,像《三十而已》中的童谣,像《我的前半生的》马伊琍那样,摇身一变,能力、气场甚至相貌各种up date,成为呼风唤雨的职场精英的例子,不是没有,少。多数人与寂寞为伴,但这又怎么样呢,职业女性进阶无望的寂寞,大明星过山车人生的寂寞,女仆内心完整人格虚无的寂寞,单身离异女子无人陪伴的寂寞,区别就是被关注被幸灾乐祸被长吁短叹的寂寞,还是默默吞咽和消化的寂寞。人生寂寞这一味,众生平等,谁也躲不过,众生平等。

 

后面的私货:


《宿怨》中几个女人标本,涵盖明星、全职太太、职业女性、底层女性……虽说时代不同了吧,但是女性的际遇本质没变。至于快乐不快乐,难不难,别人怎么看是一回事,但感受是公平的,无论手中拿的是什么牌。快乐和满足常常经不起推敲,寂寞和忧伤总是不请自来。


我们常常觉得,我们抵达了哪里,得到了什么,就会从此满足无忧。不是的,满足了一样,立刻有新的惦记百爪挠心,抵达了一处,看高一线,想走的更远,歇都没时间歇。总之人生苦旅,为了欲望,各种承受和跋涉。这是为什么,我现在很难为张校长掷地有声的“全职太太滚出去”直接叫好,虽然那曾经是我的观点,现在随着年纪虚长,有了悲悯,众生平等这话怎么理解呢,就是人生怎么选择都是赌局,十拿九稳的冠军选手也可能不中靶心,好牌打烂,也可能歪打正着,十三不靠做了个大的。一得一失,都是筹码并被标好了命运的价码,总之边走边调整吧,谁也没办法参透别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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