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时期品级符牌中高端的虎符、虎头金牌的面貌，已经在笔者多篇文章予以介绍。可中下等品级符牌是什么模样？大家还一无所知。经笔者多方搜寻并认真研究，如今已见端倪，并获得了一些实物照片，加之笔者自己获藏的实物，现在可以确认，目前在全国各地陆续发现的小型面刻“天赐成吉思皇帝圣旨疾”背铭八思巴文“长生天的力量皇帝的名号神圣”的金银符牌，即是蒙元时期的中下品级符牌。也就是《元史》等典籍中所说的“金符”、“银符”、“平（素）金牌”、“平（素）银牌”（见图1、2、）。

目前面世所见只有纯金和纯银两种，应该还有银或铜鎏金的，可至今未见谋面。这种小型品级牌，一般都是通高80毫米左右，宽26毫米上下，厚2.4毫米左右，上部穿系环形孔厚5.6毫米上下、环内径4.3毫米上下、环外径11.8毫米上下。银牌重量在43-45克之间，金牌重量在65-80克间。

为什么能确认这种小型汉字八思巴文两种文字金银牌是蒙元军官的品级牌呢？一是它没有皇帝圣旨牌的“谁若不从，即要问罪”威胁用语。二是没有乘驿牌“走马”类专业术语。三是缺少职官牌应标示的官名、职务、权力。四是没有巡行牌的行走要求。所以，它们只能是单单用于军队的品级牌。因为只有品级牌，不用牌文，只以牌的形制和材质予以区别品级高低。

从牌上汉文“天赐成吉思皇帝圣旨疾”和背铭八思巴文“长生天的力量皇帝的名号神圣”的制作看，此种品级牌应该是大蒙古国薛禅可汗忽必烈，在八思巴文颁行（至元六年，1269年）之后制作，考虑到八思巴字学用推广及改制原回鹘文符牌都需要时间，根据《元史》卷10记元世祖至元15年（1278年）7月又下诏;“虎符旧用畏吾字,今易以国字”的事实分析，这些金银品级牌应集中颁铸于灭亡南宋之后，即至元十六年（1278年）之后。主要用于更换原颁赐给战争中有功将士和大批南宋投降军官的原背铭畏吾字的品级牌，以示恩宠和安抚。

对比《蒙鞑备录》记载：“鞑人袭金虏之俗, 亦置领录尚书令、左右相、左右平章等官，亦置大元帅等职，所佩金牌第一等贵臣带两虎相向曰虎斗金牌，用汉字曰天赐成吉思汗皇帝圣旨，当便宜行事。其次素金牌，曰天赐成吉思皇帝圣旨疾，又其次乃银牌，文与前同。如成吉思汗亦行诏敕等书，皆金虏叛臣教之。”可以发现忽必烈的品级牌，与他爷爷的品级牌只是牌背文字不同。

《蒙鞑备录》的作者，南宋人赵珙，是于宋宁宗嘉定十四年，即元太祖十六年（1221年），奉其上司贾涉之命，往河北蒙古军前议事，至燕京，见到总领蒙古大军攻金的木华黎国王。回来后，他将自己出使期间的见闻著录成书。此时，成吉思汗尚健在，回鹘体蒙古文已使用多年，赵珙所说的文曰“天赐成吉思皇帝圣旨疾”的“素金、素银”牌，背面应铭刻有回鹘体蒙古文。不知赵珙是没见到实物，只听到传闻，还是漏记了？总知不该不写明“素金、素银”牌的背文情况。

《元典章•礼部之二•牌面》至元十六年九月圣旨，据七月间枢密院奏“圆牌子上头写着蒙古字有，做官底牌子上也写着蒙古字呵，怎生”，中书省议覆“牌子每根底都收拾了呵，写了蒙古字”，旨准。“做官底牌子”即官员佩带的金银品级牌，这道圣旨中皇帝问“做官底牌子”写没写“蒙古字”？中书省答复写了。足证背八思巴字品级牌的铸制即应在至元十六年二月至九月间。此诏旨准将牌子“都收拾了”是一项重大的举措。不仅使十年前即已颁行的八思巴蒙古字得以全面推行，也为牌子制度的整顿创造了必要的前提。至元十六年正月，即在将牌子“都收拾了”圣旨颁发前八个月，忽必烈曾诏准中书省奏，对牌子进行“分拣”，即整顿。

《元典章•礼部之二•牌面》载有这道直译体圣旨：如今官人每带着大牌子、金牌、银牌多底一般。又合带牌子底勾当出来了，不合带牌子底勾当出来了。不合带牌子底勾当里入去呵也不肯纳了。牌子不曾好生分拣，兼自出产底金子少，有用着底金子多。众官人每商量了，如今分拣怎生。品从官人合与甚牌子明白了呵，不合与牌子底追收入官。这般呵宜底一般呵。奉圣旨：那般者，钦此。

奏文所称“大牌子”即金虎符与虎头金牌。大牌子、金牌、银牌“多底一般”说明颁赏之滥，不应带的也自佩带，不肯交纳。中书省请予分拣，即分别检定，以明确“品从官人合与甚牌子”。中书省同时还奏请将离职、升职、罢职和身故官员的牌子追收，获准。

此次“分拣”自是一项巨大工程。《元史》卷一○《世祖纪七》载当年六月西川既平，“其军官第功升擢，凡授宣敕、金银符者百六十一人”。可见“多底一般”并非虚语。收拾分拣，取得了两项重要成果：一是确立了军官品级授牌制度。至元二十一年二月，枢密院与中书省、御史台合议，奏准。军官职名品级，万户、千户各分为上、中、下三等，百户分上下两等。七千军以上为万户府，万户正三品，副万户从三品，俱佩虎符。五千军以上为中万户府，三千军以上为下万户。万户佩虎符，副万户佩金牌。（上万户正副均佩三珠虎符，中万户俱佩二珠虎符，下万户正佩一珠虎符、副佩虎头金牌）。千户所七百军以上为上，五百军以上为中，三百军以上为下。上中下千户所正、副千户俱佩金牌。百户七十名军为上，五十名军为下。上下百户俱银牌。

二是缩小了所有品级牌符尺寸，减轻了所有品级牌的重量（回应圣旨“出产底金子少，有用着底金子多”）；取消了狮、隼等区别品级图案，只保留了伏虎这一种图案作为军用专用图案（便于大量制作）；确定了虎符、虎头金牌为单面八思巴文，并以缀珠区别品级；金、银牌，一律保留牌面刻双钩汉文“天赐成吉思皇帝圣旨疾”，取消背面回鹘体蒙古文字，改铭双钩八思巴文“长生天的力量皇帝的名号神圣”，以示对开国皇帝的崇敬。规范了“文官‘奉使悬牌’”，“武官按‘品级授牌’”两种品级牌使用制度。金银品级牌因无纹饰无明珠，故被俗称为“平”“素”金银牌。

牌与符本系两事，元人不加区别，把金虎符、虎符、虎头金牌、金牌、银牌都俗称为“符”：“虎符”、“金符”、“银符”。或加“平”“素”等字，称为“平（素）金牌”、“平（素）银牌”。元代尚有一种表示官员职务、官位的金银章，也俗称金银符。笔者在拙文《蒙元时期职官牌考辨》一文中曾指出“唆兒火都者，在太祖朝遥授左丞相，为千户，仍赐以涂金银章，及金银字海青圆符五、驿马券六。……至世祖时，有昭「弘吉剌万户所受驿券、圆符皆仍其旧，凡唆兒火都所受者，宜皆收之」，……都罗兒，至元四年，授光禄大夫，以银章封懿国公。……弟孛罗帖木兒嗣，以金章封毓德王。”（《元史》卷一百一十八列传第五）等人的金银章、涂金银章，因也被俗称为金银符，这就更加剧了《元史》等关于金银牌、金银符、金银章的混乱。以至在没有实物验证的情况下，众多专家学者都对蒙元符牌的类别做了许多张冠李戴论述。

如今，随着蒙元时期皇帝圣旨牌，职官牌、金虎符、虎符、虎头金牌、乘驿牌，巡行牌，以及本文品级牌的不断涌现，纠正以往错误认识的时机已经到来。相信经过这番以实物为中心的蒙元符牌新探索，蒙元符牌研究必然会脱胎换骨，涤旧布新，迎来更美好的春天。

本文介绍的这种中下等品级牌，虽然稍多，但仍很珍稀。据笔者了解，纯金牌（含金量80％）仅发现一枚，银牌也不过五六枚。而且很多朋友对它们还持怀疑态度，视真为假，实在令人可惜。但愿笔者这篇小文能对这种状况起个警醒作用！

泉痴山人2012/11/4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