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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未归根......
盟誓结束后,六月初十,奥巴启程回科尔沁部了。临行前,努尔哈赤为其设宴送行,命令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护送,并赐予了无数金银、雕鞍、蟒缎、布帛等物。努尔哈赤还表示,要把自己的侄孙女肫姐(舒尔哈齐三子图伦的闺女)嫁给他为妻。
努尔哈赤的种种举动,让奥巴内心感动不已。从此以后,科尔沁部更加地效忠后金了,终大清一朝,科尔沁部也没有背叛。
这样的结果,努尔哈赤功不可没。送走了奥巴后,努尔哈赤下令起驾回京,全军回沈阳城。虽然在这场战役中,努尔哈赤取得了征服喀尔喀五部的胜利,又有科尔沁部奥巴归顺的喜悦,但是,这些并不能弥补宁远惨败留在他心中的阴影,更不能使他从失败耻辱的煎熬中解脱出来。
按照努尔哈赤自己的话说:“朕自二十五岁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个小小的宁远城,竟然攻不下来,这就是命啊!”每一个深夜,努尔哈赤都会殚精竭虑,却百思不得其解。在重温自己显赫的武功时,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个久经疆场、百战百胜的天命汗,竟会输给一个初历战阵,婴城孤守的袁崇焕!他反思,他思索,他痛苦,他焦躁,他悔恨,他食不甘味,他寝食不安,他脾胃失调,他肝郁不顺......终于,努尔哈赤积郁成疾,病倒了。
努尔哈赤到底患了什么疾病?清朝史书对此忌讳颇深,一字不提,诸史也一律不载。反观明朝史书,倒是有一个可靠的记录。
《明熹宗实录·卷起》记载,袁崇焕上疏朝廷,说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奴酋耻于宁远之败,遂蓄愠患疽。
所谓“患疽”,又称为“痈疽”,是一种毒疮,多生于人的背部。致病原因,多因心火过盛,毒火攻心所致。
努尔哈赤有可能得这种病。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经六十八岁了,身体机能必然下降,再加上打了败仗后,心情不佳,吃不好睡不着,而过多的军事和政治活动,更加重了努尔哈赤的心理负担,导致其健康迅速恶化,以致背生痈疽。
以努尔哈赤的身体条件,得这种病很正常。关键是,要怎么治。
以现在的科技手段,可以治愈痈疽,但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此病被视为绝症,没得救了。
据《两朝从信录》记载,诸贝勒为了给父王治病,除了寻师问药外,还选择了一个最好、最快捷、最有效的治疗办法——让巫师跳大神!
当然,这种跳大神的治疗办法,除了给患者一个心理安慰外,啥治疗效果也没有。除了让巫师跳跳舞、减减肥外,也没啥作用。
过了几天,见跳大神没用,一个甲喇额真建议道:“汗若想痊愈,可以去清河泡温泉。听说那里的温泉专治这种病。据说,有一条得了癞病的狗,它浑身脓包,毛发脱落,结果一泡,脓包全没了,还长出一身又亮又密的绒毛。大汗可以去试试,估计您的病,一泡便愈。”
如果是现在,这种人应该拉出去,狠狠地打一顿,打死也活该!
这是什么馊主意呀?背上那么大一个脓包,一碰热水,直接就破,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他们确实敢试。
天命十一年(1626年)七月二十三日,对于泡温泉这个主意,“帝不豫,诣清河温泉沐养”,在这里泡了七天。
努尔哈赤泡温泉的效果、病情是否好转,不得而知。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八月初一那一天,努尔哈赤命二贝勒阿敏杀牛宰羊,烧纸焚香,替他祈祷,乞求神灵庇佑。
看来,泡温泉没啥效果......
八月七日,努尔哈赤的病情持续恶化。泡澡不见效,医药无能为力,努尔哈赤眼看危在旦夕。
这时,皇太极带领诸王劝慰道:“如今大汗重病,京城空虚,天下也没有太平,万一有一个突发事件,有人觊觎皇位,咱们岂不是赔死,还是赶紧班师回朝,这才是正道。”
当时,努尔哈赤神志尚清,便同意了皇太极等人的请求,他也不想在这里归天,一定要赶回沈阳才行。因为只有在沈阳的寝宫瞑目,他才能寿终正寝,否则就成孤魂野鬼了。于是,努尔哈赤下令走水路,乘船沿太子河而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沈阳城。
八月初八,努尔哈赤下令,命大妃阿巴亥前来迎驾。八月初十,努尔哈赤抵达浑河时,与大妃相遇。
这时,努尔哈赤因为病情加重,已经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并处于昏迷状态。大妃来到后,既没有叫醒丈夫,也没听见努尔哈赤说一句话,她只得随船继续赶路。
努尔哈赤在清醒的时候,特召大妃前来,到底要跟她说什么,要她办什么事情,已经是一个千古之谜了。因为没过多久,努尔哈赤就把这些事情带入棺材了。
一天后,天命十一年(明天启六年,1626年)八月十一日未时(下午1点—3点),在距离沈阳四十里的叆鸡堡,努尔哈赤的背疽突然发作,他与世长辞,享年六十八岁。
一代英杰,未来的大清王朝的开创与缔造者,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人世。此时一片寂静之声,跟他轰轰烈烈的一生,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八月十一日傍晚,群臣抬着努尔哈赤的灵柩,缓缓地走进了沈阳城,将他的遗体安放在了沈阳的寝宫内,终于完成了这位老者“寿终正寝”的遗愿。
虽然努尔哈赤死在了荒郊野岭的船上,没有死在自己的寝宫,对于他而言,这多少是一个遗憾,但在我眼中,这位老者应该没有任何的遗憾,毕竟在征途中死去,才是一种最佳的落幕方式,也是这位“天命汗”最该有的落幕方式。
生于战火,死于征途,这种结果,才是一位传奇帝王最该有的宿命。最后,让我们向这位大清王朝的缔造者,致敬:努尔哈赤,建州女真人,祖籍赫图阿拉城,生于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
崩于后金天命十一年(1626年),享年六十八岁......
尾声:最后的努尔哈赤
按照习惯,每一位皇帝死后,都要给他一段评价,以表彰其一生的政绩。
在这些评价中,我个人认为,《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的评语最为优美,堪称神来之笔。
现将这段评语,抄录如下:
帝自幼不饮酒,心正而有德,深于谋略,善于用兵,骑步二射绝伦,勇力出众,睿知神圣,不思而得,阐微言,创金书,顺者以恩抚之,逆者以兵讨之,赏不计仇,罚不避亲,如是明功赏,严法令,推己爱人,锄强扶弱,敬老慈幼,恤孤怜寡,人皆悦服。自二十五岁只身崛起,带甲仅十三人,不侵无罪者,中正合宜,天故佑之,削平诸部,及征大明,得辽阳广宁地,又征蒙古,威名大震,有光于祖考,兴国开疆,以创王基。
得评如此,足当含笑九泉。
只是这段评价,毕竟出自清朝史官之手,自然往好了说,在历史这个公正的裁判面前,努尔哈赤能不能得到这个评价,就不好说了。
唯有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历史,才能给努尔哈赤一个最公正的答案。
事实上,努尔哈赤的种种政绩告诉我们,他建立的这个后金汗国,就是一个庞大的军事抢劫集团;他所谓的政绩,就是赤裸裸地烧、杀、抢、掠。
努尔哈赤到死,都没有完成从一个酋长到一个政治家的转变,更别提什么伟大的政治家了。
在中国历史上,像努尔哈赤这样的草原英雄,其实非常多,但这类英雄建立的王朝,大多如过眼云烟。以努尔哈赤的政治才能和民族歧视政策,还有那灭绝人性的种族屠杀制度,他若继续统治下去,后金能不能马踏中原、统治汉人江山,都是一个未知数。
实际上,努尔哈赤创建的王朝之所以能够入主中原,统治中国三百余年,其根本原因,是因为努尔哈赤有两个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好儿子。
这两个儿子,才是大清王朝真正的缔造者。
努尔哈赤的这两个好儿子,一个是继承他衣钵、建立大清王朝的皇太极;另一个就是抓住历史机遇、踏进山海关的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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