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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 怒:《看不见的旅客》

(2009-04-19 19:5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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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中外文学哲学精品资料

 一、旅游和旅行


    当我的眼前出现"旅游”和“旅行"这一对词语时,我是以一个流浪艺人的无奈凝望着它们的。我试图弄清一个语文老师与我在感觉上的差异。关于它们的颜色、重量及其暗示。
晴朗的天气、绿、花朵、瀑布、欢声笑语,还有必不可少的面包和饮料,满含着健康的市民的情趣、朝气和天伦之乐,这就是"旅游"。而一个诗人眼中的"旅行",则意味着沉重的行囊,泥泞,坏心情和麻木的双腿。前者隐含着主动,而在后者却是被动的、悲观的。语文老师试图混淆它们,我只有在他丝丝入扣、引人入瓮的声音中睁大眼睛。
从识字开始,我就对词语有一种奇怪的敏感,为了保持这种敏感的纯洁性我得不断地抵抗教师们的入侵,以最后的、悲怆的、战败者的方式:逃学。可以这样说,自从我稍解人事,以逃学为开端的象征意义上的旅行就开始了。
    我不愿学习那些枯燥的东西,那些规范化的,不允许个人介入的文化条目。我希望生活再感性一些。然而,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长期的消极抵抗使我学会了掩饰。尽管我厌倦,我仍然带着微笑。
    他们看不见我。
    我不在我工作的地方,也不在我睡觉和写作的地方,我的生命已经从我所在之地游走了。因此我总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那些在他们看来有明确指称的声音,我却感到模糊、隐晦、难以理解,仿佛那些声音老是蒙着一层塑料薄膜。他们唤我,往往要唤很多遍,我才能隐隐听见。我的期末评语中总有这么一条:注意力不集中,爱做小动作,爱开小差。
    在我长大以后,我仍然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变本加厉。我曾有过两次秘密出走,但每一次,都象宿命的弹簧,惶惶地颤动几下,又回到静止之中。

 
  二、 逃跑

    生活就是持续的生病。同时,也是持续的逃跑,从病中逃离。
    我坐在江堤上,面对着晚霞、薄雾、芦苇和鸥鸟,第一次逃学的惬意和喜悦鼓满着我。一片帆在风的引诱下随意东西。江水以滞缓的、沉思式的、看不见的流速流动着。周围无人。对岸明净如画,远远的似有人在走动。我全身心地品味着舒筋活胳的自由。
    自由是短暂的。我的宁静总被一些恋人和出来乘凉的人打破。很奇怪,我能忍受那些身在对岸的人,甚至把他们看作风景的一部分,却无法忍受身边的人声。在路上,在办公室里,我都感到说不出的厌烦。我常常自问:我孤僻吗?我是个孤傲的家伙吗?似乎不是。我只不过想得到一点点个人的空间。纯私人的。我希望我们人类繁殖的速度慢一些,再慢一些。
我的第一次秘密之旅是在一个人称“人间天堂”的地方。那地方因拥有一个美丽的湖而著称。之所以选择它作为我此行的目的地完全是出于对"人间天堂"这一词组的好感。在我的经历中,这种毫无根据的偏好使我一次次上当。当我孤零零地一个人置身于一群快乐的旅游者中间,坐在那个被文人们反复吟诵的湖边时,我猛然感到自己受骗了。这片湖水已经污浊不堪,它不属于我,它只属于那些热衷于游乐、说话、嬉闹的人们。那么多人聚集在湖上,那么多游艇、遮阳伞、裙子和腿……就像在自己所属的那座城市里一样。一模一样。空间只是幻觉,仿佛我从未移动。
    我又回到了每日的工作、无奈和链条中来了。灰尘慢慢地积厚,而我又在酝酿。第一次失望并不使我感到绝望,我得另找一种理由说服自己重新上路。"源头",又一个充满诱惑的词语吸引着我。寻找我日日凝望着的、吮吸着的这条江的源头,像一切猎奇者、傻瓜文人和河马一样愚蠢的漂流者所做的那样。
我乘船溯流而上。

 
  三、 寻找·释梦


  我老是做同一个梦:在一间贴满各种谜语的房间里,放着十几个箱子。我记得其中有一个箱子装的是各种各样的闹钟;有一箱是手套,棉的、纱的、羊皮的、橡皮的;还有一箱子全是些信件,地址和发信人姓名都已经模糊。另外几箱记不清了。在那些谜语中我也只记得其中两条,一条似乎是:养鸟人养的鸟死了,他还算不算养鸟人?打一人名;另一条是:孩子吞下狮子,结果变成狮身人面,打一动物。其他的谜语在我醒来后就不甚了了了。梦中,我大汗淋漓地在那些箱子里翻找,一箱一箱地翻找,累了就猜猜那些奇怪的谜语。
我要寻找的是什么?那些使我费尽心机的谜语的谜底又是什么?


  四、 终点或谜底


  曾有一位诗人,不谙世事,性爱漂泊,他一天到晚向往着流亡生涯。一次,他又要离家出走,他的聪明的妻子给他出了一道题:如果他能将水果摊上的水果偷来一只,就放他走。于是他在水果摊边转悠,很久很久地都无法下手,老摊贩贼亮贼亮的眼睛使他恐惧。他只好灰溜溜地跟随妻子回家。
    在我第二次秘密之旅中类似的恐惧使我对自己的能力和此行的目的、价值产生了怀疑。随着旅行的深入,对源头的追问越来越显得可笑。最后我终于在一座江边小城停留了下来。
这座小城里居住着我的一位同学。这或许就是我下意识地选择这里作为我灵魂的临时庇护所的原因之一。其实,在学校里我们并不怎么要好,但是出于对以往生活的欺骗性追怀使他在我的眼中一下子变得可亲起来。我在那儿呆了三天。每日只是喝酒,喝酒,喝酒。心中的郁闷、苦衷、牢骚、隐私、失恋的痛苦、下作的恶念都化作了笑谈。酒瓶空了,然后是一片死寂,一片巨大的空白。
    我常常想,我的不幸或许正是始于对词语的发现。如果我像其他人一样,遵循语文老师的教导,遵循他对词语的因陈的认知,或许我的生活是另一番样子。
    在那个著名的湖边,我只呆了半个小时,其他的景点我也没有兴致去涉足。剩下的一天一夜我就躲在简陋的旅馆里写诗,写下我对词语的各种发现。第一次,那些幼稚的抒情之作被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纯属我个人的秘密话语。一种鸟语,黑匣子里的文字。
    我到过很多地方,就像没到过一样。我见过很多人和事物,就像没见过一样。我拥有过很多东西,也仿佛没拥有过一样。没有什么能留下痕迹,包括一个人的生活和对它的逃离。
这是注定的,逃离,必以失败告终。宛如时钟,转一圈又回到零点。新的一天重新开始,却与第一天没什么两样。
    小时候,老师让我们练习描红,描了一遍,再描一遍。再描一遍。再描一遍。无休无止。这是我们每日必须的功课。我想,他的真实意图不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天真的孩子熟悉那些生字,而是为了让我们产生厌烦,或者说,学会忍受厌烦。的确,生活就是为了不断地使你产生厌烦,而后忍受这种厌烦。
    这种蚕丝一样不断抽出的厌烦已经使我对词语越来越麻木,我将以什么来抵抗它,除了没有目的地的失败的逃离?直到今天,我仍在坚持写作。我是一个疲倦的,但不知疲倦的,日夜在运输皮带上奔跑的人。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也处于似睡非睡之间的时候,谁在对我说话:"你一出发,就已经在归途中了。"

本篇文章来源于 中国艺术批评 转载请以链接形式注明出处 网址:http://www.zgyspp.com/Article/ShowArticle.asp?ArticleID=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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