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2004年诗歌21首
(2009-01-10 16:21:29)| 分类： 《诗歌生产线》 |
目录：
1．《命运》
2．《在发廊里的一些碎片》
3．《怜悯》
4．《一段往事》
5．《稻草人儿》
6．《你他妈飞得也太高了吧》
7．《老牛》
8．《弯曲》
9．《我看见出殡的仪仗队》
10．《夫子》
11．《你们装嫩我扮老》
12．《十月后》
13．《旧衬衫》
14．《这年秋天》
15．《想家》
16．《偶然》
17．《生活》
18．《还乡》
19．《不减一刻是相思》
20．《情人草》
21．《无题》
《命运》
我要到她们中间。我在雨后
归来，六月的太阳
照不亮一颗黯淡的心。我手指梦
那是她们无法认清的景象
每一只蚂蚁都在搬运石头
盖房子。我说我是大米吧
在路过她们的眼眶时
打了个寒颤
我要到她们中间
我要像她们那样年轻、美丽
我说要有房子
要有石头，要有路。可是
我再也搬不动了
那些看似轻松的命运
2004年8月13日，于泉州
《在发廊里的一些碎片》
（一）
适当的调整自己是生存的必然法则
在陌生的街头走进熟悉的玻璃门
迎面而来的漂亮女郎笑着说
我所能帮你解决的依然是
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懂。不管包装如何精致
事相的运转总有一定的规律
无论二十天或者三十天来一次
也无论聪明脑袋还是愚蠢的头颅
我们至少了解自己毛发的生长速度
生活是需要不断发生变化的
当你感到迷惘或者心灵疲惫时
请走进这扇玻璃门
（二）
在你的后脑勺有七根白发。她加重语气
经常上夜班，睡眠不足
对毛发的健康成长非常不利
并且你头发干枯、发黄，还偶尔
有分支。一条腿走两条路是不对的
有必要来一次锔油了。她说
我相信自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潦草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半，能得这片刻坦然
就应该非常满足
至于过多的修饰。我想
藏头露尾是不可取的
改头换面更没必要
（三）
由于经常性的与生活对抗，日夜巅倒
黑白交换，再加上风雨的吹捧
我已经习惯了镇定地面对这些
削刀剪刀和剃刀刮刀
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只有头发
不痛不痒地竖着
等待脱落
进来之前我们并不年轻，尽管你说
我了解自己身体的每一细节
包括实际上不一定属于自己的隐私
出去之后我们还得继续审视
那些经过改造后的世界。其实
需要改造的不仅是头发
还有思想
2004年8月14日，于泉州
《怜悯》
捡垃圾的人从街头走到巷角
他的穿着打扮我不用去细说
你们一看就知道：喏
这个人穷得无法生活
这个人现在走到我背后了
他的脏脚踩上我的影子了
他把卑谦的腰对着我弯下
像要捡起我失落的什么
2004年8月26日，于泉州
《一段往事》
丢了一段往事。我走进去
把蜡烛点燃
开始翻箱倒柜
请相信这是一件温暖而又不失浪漫的差事
年轻的木乃尹仍然躺在床上
一共两具
我不想去惊动他们
我只想找到自己
《稻草人儿》
天黑之前，野麻雀迟迟不走
稻草人儿站在稻草中央
稻子还没熟
快到秋天了，稻草人儿穿着旧衬衫
不抽烟，不喝酒
只想着一些去年的旧事
孩子们渐渐长大，他拍了拍晚风
顺便也向野麻雀挥挥手
多像一位将军
这时天却暗了下来
我抬腿就走。我不走做什么呢
我又不是食草动物
2004年9月5日—9月7日，于泉州
《你他妈飞得也太高了吧》
天空是一架大铁床
我看到鸟儿在上面飞翔
鸟儿在上面飞得面不改色，自由自在
相对于有翅膀的，云彩是弱者
因为它们缺少一种姿态
和速度
这些知名或者不知名的鸟儿
这些黑色或者白色的鸟儿
这些我们不知道它幸不幸福的鸟儿
飞得那么高，飞得那么快
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由衷地仰慕
鸟儿，鸟儿
你他妈飞得也太高了吧
2004年9月10日，于泉州
《老牛》
一头一瞧就是老牛的牛
一头牛老了，他的样子
我不忍描述
年轻那伙，它也有绝活
我信，它那时一天耕八亩
临近牛棚，又有人把鞭子抽
我听到噼哩叭啦的的响雷
从阴暗的角落升起。还有谁
能让荒原一夜长草
一头老牛，老而不朽
身后传来低语
这牲畜
2004年9月12日，于泉州
《弯曲》
我是一个弯曲的小人
小到你看不出我的小
小得让你疏忽
让你无法理解
人也有曲直之分吗
但我确实是弯曲的
在母亲的怀里我就弯曲了
钻出子宫后我又继续弯曲
爷爷怜悯地望着我
他说弯成这样可怎么活
第一次睁开眼睛时
我的世界是弯曲的
就像在父亲弯曲的手肘里
我弯曲得不成样子
几乎让他抱不住
渐渐学会走路
我的路是弯曲的
我把脸弯曲到泥土
从地上捡起别人的遗物
就这样获取幸福
我不敢弓着腰走进教堂
怕主欺辱，贫穷让人脸上无光呐
我常常一个人爬在窗格子上
由此认识一些弯曲的汉字
才知道命运没法解释
于是我开始画画，画点，画线
画一条通往梦境的大道
我用弯曲的笔，画弯曲的直
从起点画到终点
正好完成弯曲的描述
我来到一块黑木匣子前
我说累了，歇歇吧，接着伸伸腰
竟然直了起来。直得让所有的人
都对着我的弯曲
泪如雨下
2004年9月12日，于泉州
《我看见出殡的仪仗队》
俗话说：生在杭州，死在泉州。
——题记
当哀乐响起，每个人都为亡灵祝福
繁华的大街陡然转凉，车马停止
过路人也目不斜视
一个人死了。年轻的乌鸦悲声啼鸣
死亡让秋风变得沉重。他的儿子
手捧蒙了白布的像框
亲人的泪水怎么都扶他不直
他生前渺小。为此我陷入沉思
一个以捡破烂为生的人，一个
从未被关注过的人，在尝尽辛酸之后
他走了。老天也为之变色
我站在他常常出没的垃圾堆旁
目送他离去。过了今天
谁还会把他提起
2004年9月14日，于泉州
《夫子》
夫子，手捧经文，摇头晃脑
教你读书写字临摹
吹拉弹唱，曲径通幽
之乎者也，人情事故
云云
夫子七十，白发粗纹，近视
胸挺腰直。春来赏花
秋而望月吟诗。冬日煮酒
约三五旧人围炉
不谈国事
夫子穷，夫子瘦，夫子老了
行路万里，草鞋磨破很多
死性不改。今夜又乘病驴出
堂客问起，就说
在陶渊明处
2004年9月14日—15日，于泉州
《你们装嫩我扮老》
你们是太阳，我是沙滩
你们如日中空，我正在下降
你们满面红光，我一脸无谓
你们诗情画意，我睡我的觉
你们说理想，我谈论佛经
你们说爱情，我研究三角恋
你们说要有房子、车子、孩子
我说这些已经不足道哉
你们说：啊，美丽的生活就要开始
我说：唉，往日的幸福不再
2004年9月20日，于泉州
《十月后》
十月，打谷机被插入稻田
镰刀收割着父亲的汗水。夕阳下
他坐在田埂上抽烟的样子
多像一个稻草人
十月后，稻谷入仓，稻草人完成使命
摇身变成一束火把
父亲坐在火把中间
天空暗了下来
2004年10月10日，于泉州
《旧衬衫》
旧衬衫挂在墙上像一块阴影
普通的布料，发毛的补丁
像父亲脸上曲曲的皱纹
它说
多年以来的风总折叠着
它贫贱的命
一件旧衬衫是平凡的，在白石灰墙上
它显得那么不自在，随时都有
掉落的危险。它东张西望着
寻找一个比铁丁更牢固的黑点
就像一个人老了
总想找根合适的拐杖
把身体支撑
那件旧衬衫是父亲的
我现在还不是一根合格的拐杖
《这年秋天》
一片叶子的衰落肯定是到了更年期
死亡是秋天唯一的隐喻
但叶子的衰落并非真正的衰落
老了，生命会更坚强
我站在树下会想起妈妈
像所有善良的女性，越老越慈祥
每年秋天，她都会到金黄色的田野上
为孩子张罗晚餐
一个女人的衰老是难免的。孩子长大
有了自己的家，母亲的心里空荡荡
这年秋天，她又来到金黄色的田野上
夕阳照得她脸色发黄
《想家》
下班的路上
经过一条小巷
小巷很黑
我以为会遇到一束
戴望舒先生遗落的丁香花
可我遇到的是
迎春花
2004年11月，于泉州
《偶然》
偶然的碰撞能引爆一阵暴风雨
偶然的相识能引发一场苦涩春梦
偶然的相爱不是人为的过失
那是谁在精心设计着这些偶然
2004年11月底—12月初，于泉州
《生活》
——梦里梦外无常梦，天亮天黑又一天
夜游西南小孤山，在攀枝花做梦
白天工作时，跟苍蝇主管谈论狗屎生活
说起去年冬天我在长沙得的胃病
照这样下去，怕是没治了
向北斗七星问路，回家还有好一程。小学同学夏二青
如今也开上小汽车，自己当了化肥店的老板
魏乾旺成绩好些，听说他在广州
每月有5000元的收入，他说压力越来越大
回想从前，我也是个有理想的人，在小天鹅饭店
我曾经摔烂李白的酒杯、鲁迅的烟斗和崔健的麦克风
发誓不再酗酒，也不再写赚不到稿费的打油诗
可是一到天黑，我总把这些忘得干净
在“狂欢夜KTV”，我情不自禁地拿起话筒，脱口而出的还是那首《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我像个孩子一样问个不休：到底这样，缺乏情调的生活
要到何时，才能停止？大学教授都改行去做养猪专业户了
我人高马壮，凭什么不给文盲老板——作—苦—力
《还乡》
——花落花开花是花，人去人来人非人
为了与城里的贫富悬殊彻底脱离关系
我带着一叠还没发表的文稿
以及那堆臭袜子回到乡下。离家很多年
母亲的头发都白了，进门就看到老父亲
弯着腰在修理打谷机，见了我他很高兴
今年双抢又多一个劳力
妹妹依然那么淘气，她洗了我的臭袜子
却说我的诗歌难懂，还有生僻字
我想问她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又怕她不好意思
去年寄给你的那本《唐诗三百首》呢
被老妈拿去点火烧饭了。夜里，妹妹告诉我
她未婚夫是舅舅他二姐的干儿子
想起十年前因为看不惯乡民的无知而离家出走
爷爷并没有挽留，那时奶奶也健在
她最宠爱的小花猫像我一样有洁癖，自从我走后
奶奶一病不起，小花猫
被挂在家后门的老树上，村里人说
总有一天老李那有知识的儿子会出息
我没赚到什么钱，也没娶到漂亮的城里姑娘
年前倒是出了一本书，但属于自费
偶尔无事拿出发霉的诗歌朗读
“记得从前，我们分手，空气停了”
我仿佛看到屋外的推土机又要推翻旧屋
2004年11月—12月初稿，12月8日定稿，于泉州
《不减一刻是相思》
——幼儿园教师
你每天到学校，不背小书包
你教那些宝宝跳兔子舞，画苹果树
也许他们会把苹果画成梨子
你躲在墙角哭
你教他们唱儿歌，“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春去又春来，百般愁绪
谁人为你置新服
你再给那些宝宝讲故事：长颈鹿的脖子
原来不长，因为偷吃别人院子里的树叶
脖子就长了。偷吃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你在夜里偷吃别人家的巧克力
2004年12月12日，于泉州
《情人草》
经书上说：情人草是一贴猛药
内含巨毒，慎用
今夜来了个书生，对月揽长须
他说要有爱，果然绿草如菌
你看到了，他东倒西歪
他就是那只染病的羊
2004年12月21日，于泉州
《无题》
有时会写一些没有任何理由的诗句
比如说你心爱的鞋子丢了，而我在人群中盲目奔跑
比如说你害了相思，而我听不到
“月光就像一座美丽的墓场
沉默像火焰一样燃烧”
2004年12月30日，于泉州
1．《命运》
2．《在发廊里的一些碎片》
3．《怜悯》
4．《一段往事》
5．《稻草人儿》
6．《你他妈飞得也太高了吧》
7．《老牛》
8．《弯曲》
9．《我看见出殡的仪仗队》
10．《夫子》
11．《你们装嫩我扮老》
12．《十月后》
13．《旧衬衫》
14．《这年秋天》
15．《想家》
16．《偶然》
17．《生活》
18．《还乡》
19．《不减一刻是相思》
20．《情人草》
21．《无题》
《命运》
我要到她们中间。我在雨后
归来，六月的太阳
照不亮一颗黯淡的心。我手指梦
那是她们无法认清的景象
每一只蚂蚁都在搬运石头
盖房子。我说我是大米吧
在路过她们的眼眶时
打了个寒颤
我要到她们中间
我要像她们那样年轻、美丽
我说要有房子
要有石头，要有路。可是
我再也搬不动了
那些看似轻松的命运
2004年8月13日，于泉州
《在发廊里的一些碎片》
（一）
适当的调整自己是生存的必然法则
在陌生的街头走进熟悉的玻璃门
迎面而来的漂亮女郎笑着说
我所能帮你解决的依然是
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懂。不管包装如何精致
事相的运转总有一定的规律
无论二十天或者三十天来一次
也无论聪明脑袋还是愚蠢的头颅
我们至少了解自己毛发的生长速度
生活是需要不断发生变化的
当你感到迷惘或者心灵疲惫时
请走进这扇玻璃门
（二）
在你的后脑勺有七根白发。她加重语气
经常上夜班，睡眠不足
对毛发的健康成长非常不利
并且你头发干枯、发黄，还偶尔
有分支。一条腿走两条路是不对的
有必要来一次锔油了。她说
我相信自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潦草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半，能得这片刻坦然
就应该非常满足
至于过多的修饰。我想
藏头露尾是不可取的
改头换面更没必要
（三）
由于经常性的与生活对抗，日夜巅倒
黑白交换，再加上风雨的吹捧
我已经习惯了镇定地面对这些
削刀剪刀和剃刀刮刀
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只有头发
不痛不痒地竖着
等待脱落
进来之前我们并不年轻，尽管你说
我了解自己身体的每一细节
包括实际上不一定属于自己的隐私
出去之后我们还得继续审视
那些经过改造后的世界。其实
需要改造的不仅是头发
还有思想
2004年8月14日，于泉州
《怜悯》
捡垃圾的人从街头走到巷角
他的穿着打扮我不用去细说
你们一看就知道：喏
这个人穷得无法生活
这个人现在走到我背后了
他的脏脚踩上我的影子了
他把卑谦的腰对着我弯下
像要捡起我失落的什么
2004年8月26日，于泉州
《一段往事》
丢了一段往事。我走进去
把蜡烛点燃
开始翻箱倒柜
请相信这是一件温暖而又不失浪漫的差事
年轻的木乃尹仍然躺在床上
一共两具
我不想去惊动他们
我只想找到自己
《稻草人儿》
天黑之前，野麻雀迟迟不走
稻草人儿站在稻草中央
稻子还没熟
快到秋天了，稻草人儿穿着旧衬衫
不抽烟，不喝酒
只想着一些去年的旧事
孩子们渐渐长大，他拍了拍晚风
顺便也向野麻雀挥挥手
多像一位将军
这时天却暗了下来
我抬腿就走。我不走做什么呢
我又不是食草动物
2004年9月5日—9月7日，于泉州
《你他妈飞得也太高了吧》
天空是一架大铁床
我看到鸟儿在上面飞翔
鸟儿在上面飞得面不改色，自由自在
相对于有翅膀的，云彩是弱者
因为它们缺少一种姿态
和速度
这些知名或者不知名的鸟儿
这些黑色或者白色的鸟儿
这些我们不知道它幸不幸福的鸟儿
飞得那么高，飞得那么快
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由衷地仰慕
鸟儿，鸟儿
你他妈飞得也太高了吧
2004年9月10日，于泉州
《老牛》
一头一瞧就是老牛的牛
一头牛老了，他的样子
我不忍描述
年轻那伙，它也有绝活
我信，它那时一天耕八亩
临近牛棚，又有人把鞭子抽
我听到噼哩叭啦的的响雷
从阴暗的角落升起。还有谁
能让荒原一夜长草
一头老牛，老而不朽
身后传来低语
这牲畜
2004年9月12日，于泉州
《弯曲》
我是一个弯曲的小人
小到你看不出我的小
小得让你疏忽
让你无法理解
人也有曲直之分吗
但我确实是弯曲的
在母亲的怀里我就弯曲了
钻出子宫后我又继续弯曲
爷爷怜悯地望着我
他说弯成这样可怎么活
第一次睁开眼睛时
我的世界是弯曲的
就像在父亲弯曲的手肘里
我弯曲得不成样子
几乎让他抱不住
渐渐学会走路
我的路是弯曲的
我把脸弯曲到泥土
从地上捡起别人的遗物
就这样获取幸福
我不敢弓着腰走进教堂
怕主欺辱，贫穷让人脸上无光呐
我常常一个人爬在窗格子上
由此认识一些弯曲的汉字
才知道命运没法解释
于是我开始画画，画点，画线
画一条通往梦境的大道
我用弯曲的笔，画弯曲的直
从起点画到终点
正好完成弯曲的描述
我来到一块黑木匣子前
我说累了，歇歇吧，接着伸伸腰
竟然直了起来。直得让所有的人
都对着我的弯曲
泪如雨下
2004年9月12日，于泉州
《我看见出殡的仪仗队》
俗话说：生在杭州，死在泉州。
——题记
当哀乐响起，每个人都为亡灵祝福
繁华的大街陡然转凉，车马停止
过路人也目不斜视
一个人死了。年轻的乌鸦悲声啼鸣
死亡让秋风变得沉重。他的儿子
手捧蒙了白布的像框
亲人的泪水怎么都扶他不直
他生前渺小。为此我陷入沉思
一个以捡破烂为生的人，一个
从未被关注过的人，在尝尽辛酸之后
他走了。老天也为之变色
我站在他常常出没的垃圾堆旁
目送他离去。过了今天
谁还会把他提起
2004年9月14日，于泉州
《夫子》
夫子，手捧经文，摇头晃脑
教你读书写字临摹
吹拉弹唱，曲径通幽
之乎者也，人情事故
云云
夫子七十，白发粗纹，近视
胸挺腰直。春来赏花
秋而望月吟诗。冬日煮酒
约三五旧人围炉
不谈国事
夫子穷，夫子瘦，夫子老了
行路万里，草鞋磨破很多
死性不改。今夜又乘病驴出
堂客问起，就说
在陶渊明处
2004年9月14日—15日，于泉州
《你们装嫩我扮老》
你们是太阳，我是沙滩
你们如日中空，我正在下降
你们满面红光，我一脸无谓
你们诗情画意，我睡我的觉
你们说理想，我谈论佛经
你们说爱情，我研究三角恋
你们说要有房子、车子、孩子
我说这些已经不足道哉
你们说：啊，美丽的生活就要开始
我说：唉，往日的幸福不再
2004年9月20日，于泉州
《十月后》
十月，打谷机被插入稻田
镰刀收割着父亲的汗水。夕阳下
他坐在田埂上抽烟的样子
多像一个稻草人
十月后，稻谷入仓，稻草人完成使命
摇身变成一束火把
父亲坐在火把中间
天空暗了下来
2004年10月10日，于泉州
《旧衬衫》
旧衬衫挂在墙上像一块阴影
普通的布料，发毛的补丁
像父亲脸上曲曲的皱纹
它说
多年以来的风总折叠着
它贫贱的命
一件旧衬衫是平凡的，在白石灰墙上
它显得那么不自在，随时都有
掉落的危险。它东张西望着
寻找一个比铁丁更牢固的黑点
就像一个人老了
总想找根合适的拐杖
把身体支撑
那件旧衬衫是父亲的
我现在还不是一根合格的拐杖
《这年秋天》
一片叶子的衰落肯定是到了更年期
死亡是秋天唯一的隐喻
但叶子的衰落并非真正的衰落
老了，生命会更坚强
我站在树下会想起妈妈
像所有善良的女性，越老越慈祥
每年秋天，她都会到金黄色的田野上
为孩子张罗晚餐
一个女人的衰老是难免的。孩子长大
有了自己的家，母亲的心里空荡荡
这年秋天，她又来到金黄色的田野上
夕阳照得她脸色发黄
《想家》
下班的路上
经过一条小巷
小巷很黑
我以为会遇到一束
戴望舒先生遗落的丁香花
可我遇到的是
迎春花
2004年11月，于泉州
《偶然》
偶然的碰撞能引爆一阵暴风雨
偶然的相识能引发一场苦涩春梦
偶然的相爱不是人为的过失
那是谁在精心设计着这些偶然
2004年11月底—12月初，于泉州
《生活》
——梦里梦外无常梦，天亮天黑又一天
夜游西南小孤山，在攀枝花做梦
白天工作时，跟苍蝇主管谈论狗屎生活
说起去年冬天我在长沙得的胃病
照这样下去，怕是没治了
向北斗七星问路，回家还有好一程。小学同学夏二青
如今也开上小汽车，自己当了化肥店的老板
魏乾旺成绩好些，听说他在广州
每月有5000元的收入，他说压力越来越大
回想从前，我也是个有理想的人，在小天鹅饭店
我曾经摔烂李白的酒杯、鲁迅的烟斗和崔健的麦克风
发誓不再酗酒，也不再写赚不到稿费的打油诗
可是一到天黑，我总把这些忘得干净
在“狂欢夜KTV”，我情不自禁地拿起话筒，脱口而出的还是那首《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我像个孩子一样问个不休：到底这样，缺乏情调的生活
要到何时，才能停止？大学教授都改行去做养猪专业户了
我人高马壮，凭什么不给文盲老板——作—苦—力
《还乡》
——花落花开花是花，人去人来人非人
为了与城里的贫富悬殊彻底脱离关系
我带着一叠还没发表的文稿
以及那堆臭袜子回到乡下。离家很多年
母亲的头发都白了，进门就看到老父亲
弯着腰在修理打谷机，见了我他很高兴
今年双抢又多一个劳力
妹妹依然那么淘气，她洗了我的臭袜子
却说我的诗歌难懂，还有生僻字
我想问她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又怕她不好意思
去年寄给你的那本《唐诗三百首》呢
被老妈拿去点火烧饭了。夜里，妹妹告诉我
她未婚夫是舅舅他二姐的干儿子
想起十年前因为看不惯乡民的无知而离家出走
爷爷并没有挽留，那时奶奶也健在
她最宠爱的小花猫像我一样有洁癖，自从我走后
奶奶一病不起，小花猫
被挂在家后门的老树上，村里人说
总有一天老李那有知识的儿子会出息
我没赚到什么钱，也没娶到漂亮的城里姑娘
年前倒是出了一本书，但属于自费
偶尔无事拿出发霉的诗歌朗读
“记得从前，我们分手，空气停了”
我仿佛看到屋外的推土机又要推翻旧屋
2004年11月—12月初稿，12月8日定稿，于泉州
《不减一刻是相思》
——幼儿园教师
你每天到学校，不背小书包
你教那些宝宝跳兔子舞，画苹果树
也许他们会把苹果画成梨子
你躲在墙角哭
你教他们唱儿歌，“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春去又春来，百般愁绪
谁人为你置新服
你再给那些宝宝讲故事：长颈鹿的脖子
原来不长，因为偷吃别人院子里的树叶
脖子就长了。偷吃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你在夜里偷吃别人家的巧克力
2004年12月12日，于泉州
《情人草》
经书上说：情人草是一贴猛药
内含巨毒，慎用
今夜来了个书生，对月揽长须
他说要有爱，果然绿草如菌
你看到了，他东倒西歪
他就是那只染病的羊
2004年12月21日，于泉州
《无题》
有时会写一些没有任何理由的诗句
比如说你心爱的鞋子丢了，而我在人群中盲目奔跑
比如说你害了相思，而我听不到
“月光就像一座美丽的墓场
沉默像火焰一样燃烧”
2004年12月30日，于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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