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马晋一

【一】

《西游记》无疑是一部恢弘的神话题材巨制，作者用独具匠心的想象力，将道派、佛派神仙以及民间传说里的散仙一并有机地杂合起来，炖成了一锅神话大餐，让人回味无穷。但在品味之余，有好事读者难免突发奇想，不妨在这些混搭的神仙圈里捡出翘楚人士，排排坐，比比谁的能耐大，这也不失一件趣事。

基于此，本篇我们便挑选两位道派里颇为人气的两位掌舵，比一比高下。他们便是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了。

【二】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两位道祖，究竟孰为优劣，一直莫衷一是。

譬如又一部神话作品《封神榜》中，太上老君的人设，便是先天超级大神鸿钧老祖的大徒弟，元始天尊却只能屈居第二，冠以二师弟头衔。如是看来，太上老君的地位，似乎要高于元始天尊。

但在《西游记》里，答案还是相当明确。

原著四十四回，取经人来到车迟国，这个国家早已被道派“渗透”，掌权的三位国师，唤作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便是实在的道派拥趸。他们以职务之便，设立了三清殿，供着三位道祖的神像，“中间的是元始天尊，左边的是灵宝道君，右边的是太上老君。”

在宗教体系下，供像是极具仪式性的，不可能随意地更换位置，又以中位为尊，由此可以看出，元始天尊无疑是尊者，至于太上老君在道派的地位，甚至排在了灵宝道君，屈居第三了。拿了老君好处费（譬如金丹）的孙悟空，曾对此排位还颇有牢骚，感慨老君竟然只屈居三清之右。

【三】

在古代民间意识里，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又是如何登入视野呢？

其实，太上老君有一位前身，却是实在的历史人物，便是老子。历史上老子西出函谷关的故事，在《西游记》里也有沿用，在第六回中，老君和观音为了争降服闹事猴王的头功，曾有过一段对话，就有回顾此事。

但老子被神格化，却是在东汉末年。当然，张道陵（即《西游记》里的张天师）创立早期道教（五斗米教），而当时佛教业已传入中国，并在民间产生一定影响力。张道陵便做出一个权衡，相较于佛教教主释迦牟尼（出生于公元前五世纪的迦毗罗卫国，横向时间相当于中国春秋末年），自己的辈分也会低许多，这样不太利于竞争。因此，为了给自己造势，张道陵搬出了道家学派的创始人，并将其奉为道教始祖。

可以看出，道祖老君神格化初衷，便是和佛祖打擂台的。这也为《西游记》里道、佛相争埋下了伏笔。及至东晋时期，道派进一步发展，造神运动也变得更加立体而直接，道教学者葛洪所著《抱朴子》里，更为老君进行了素描。这位法力无边的大神，有着九尺身长，长着像鸟喙一样又尖又长的鼻子，英气逼人，他以神龟为床，金楼玉堂，白银为阶，五色云为衣，重迭之冠，持锋铤之剑。每次从天阶下凡，“左有十二青龙，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排场神圣而炫目。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之前的道派作品里，尚未出现元始天尊的名头，仅以老君正面PK佛祖。但由于老君有着太多的尘世背景，淡化了他的神幻色彩，加之佛派供奉三世佛像（《西游记》里为燃灯、如来、弥勒三佛），老君以一敌三，似乎颇有些吃力了。同样是葛洪，此时便又开启造神模式，在《枕中书》中首次推出了元始天尊，并把元始天尊奉为天地未开之前就存在于冥冥之中的造物主式的神，并借此力压三佛一头。何谓元始，道典里也给了解释，“元者，本也；始者，初也，先天之气也”。正是由于元始天尊先天的神格基因，便后来居上，一跃成为了道派供奉的正座，并凌驾于老君之上了。

【四】

顺着神话脉络的流变，我们大概就知道《西游记》里元始天尊的权重了。

原著二十四回，孙悟空闻说五庄观主人、地仙之祖镇元子受元始天尊邀约，到弥罗宫听讲，第一反应便是不屑，反唇相讥道，他这牛鼻子（镇元子）哪有此等资格。由此可见元始天尊在三界的地位，甚至玩世不恭的孙悟空闻说其名，心中也为之一震。同时，我们遍翻《西游记》，还会惊奇地发现，全书被冠以“大天尊”头衔者其实仅有二人，一人为天庭之主玉帝，另一位便是元始天尊了。又可见原著作者在人设布划时的苦心了。

当然，这都是太上老君根本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