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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马晋一
【一】
孙悟空似乎注定是孤单的。
尽管做齐天大圣之时,“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似乎漫天皆是铁哥们。但惹事之后,被镇压在五行山下,却无一人前去探望。
妖、神本非同路人,这也就罢了。
却连当初结义的六大妖王,也当从来没有这个兄弟存在过一般。
诚如后来取经人途径火焰山,悟空寻当年结拜大哥求借芭蕉扇,牛魔王沉吟半响,冷冷将他往外推道,呃,呃,你真是一只讨厌的猴子。
这一推,推得孙悟空寒心,
【二】
五百年来,悟空一直纳闷,他们为何不来看我?
对啊,他们为何不来看他?很显然,悟空大闹天宫,妖王们担心殃及池鱼,故避而远之。大家在思想上早已不约而同地划出一条沟壑。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世间冷暖。
什么狗屁结义兄弟?什么相约生死?这无非酒后的胡话罢。
秋霜冬雪,年复一年,悟空头手上的青苔,枯了一季又一季。他的心,更寒至冰点。也正因此,后来观音奉佛祖之命,东来物色取经人,经过那荒废冷山。悟空老远便叫到,“承看顾,承看顾!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
面对着当年参与擒拿他的观音,竟泪眼婆娑,如遇故人,差点哭了出来。
好冷漠的六大圣啊,别说端上一碗热腾腾他鸡汤了。就连驻足远处的遥望,也全然给免了。该大碗吃肉的,大碗吃肉,该歌舞升平的,歌舞升平。
悟空心里恨啊。
【三】
其实孙悟空不该怪他们!
且看他风光之时,闹龙宫,打地府,强销了生死簿。“拿过簿子,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
瞧瞧,强销生死这样的好事,悟空首先想到了,便是自己同族的花果山猴群们。因此,尔后山猴多有不老者。而六大圣呢,本相却是牛精、狮驼精、大鹏精之类,虽为妖群,却非同类。其间也有猕猴、禺狨等猴属,无非也只是沾光罢,或搭了一趟顺风车。心中实无太多感激。
但客套还是要的。
“六个义兄弟,又来拜贺,一闻销名之故,又个个欢喜,每日聚乐不题。”也许谈不上由衷,但在场面上,兄弟哥几个,还是为了悟空销得姓名感到高兴。
可是悟空呢,正是人生得意时,连句客套话也没有,只是接过了酒,一口干了。迎着风,甩一甩头,捋一捋风骚的发型。可这敬酒之余,其他大圣们心里舒不舒服?肯定不舒服。只是口头上不说罢了。
瞧瞧,是你悟空先不把兄弟当兄弟。大家回程路上,一声不吭。
【四】
悟空干得挫事,还不只这些。
他闯下滔天大祸,玉帝布下天罗地网。花果山集结七十二洞妖王并两大前锋独角鬼王,负隅顽抗。场面十分惨烈,妖的尸身,漫山遍野。临至傍晚,悟空清点人数,却没心没肺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狢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
旁边助阵的虎豹妖王们,心寒了一片。悟空却浑然不觉。
或也有在大战中幸存的当事人,便将悟空的人品暗里传播。六大圣闻说此言,自然更把悟空从朋友录里悄悄划去了,也不会有人前去探监。
【五】
细细想来,《西游记》作者在笔端深处,任性而微妙地玩了一个数字哑谜。
不妨将七大圣(含悟空)并上七十二妖王,在加上前来投靠的两只独角鬼王,实为八十一只妖(鬼)王。此乃九极之数。九极妖(鬼)王若能合力对抗天庭,这或是一场天崩地裂的大决战。可惜的是,这场血性的世纪大战还未开打,便因为悟空狭隘的种群主义,从而土崩瓦解。
如是,花果山妖精“盛世”有如昙花一现。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一小部分,不是成为了神咖的走狗,便是三界神灵的擂鼓声中,惶惶不可终日,残喘于日薄之地。
孙悟空压在山下五百年,活该没人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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