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哥信口说@/《公交车往事》

儿时，坐公交车，是一件摩登又奢侈的事情，手里捏着一角钱，五站以内三分，超过五站，就是五分了，五分钱可以是一只牛奶冰糕的代价，不到十岁的孩子，溜达去五公里以外的目的地，就是父母的工作单位。

公交车的地板上，钉有细木条，防滑和避免过多的泥泞。那时候，座椅是刚刚流行的人造革，驾驶员和乘客有一根横着的铁管拦着，平头的公交车，驾驶员旁边，趴着一个巨大的小山丘，就是汽车的发动机，上方还有一块标语牌“请勿与驾驶员谈话”！

早期的公交车，只有一节，车门是有几块细长条玻璃组成，折叠的开启，文革开始，这细长条的玻璃就不见了，拥挤的人群会像人潮一样，汹涌澎湃，挤满车厢，冬天寒冷，夏天炎热，潇洒的年轻人会一手抓着那长条玻璃空隙，一手抓着饭盒，一辆公交车会有前后门十几个吊挂着勇敢者。

除了上下班高峰期，远郊的公交车人就很少了，只有往返于火车站，汽车站，医院，景点的乘客，竖长条的汽车票和带着套袖的售票员，公交公司是国营单位，女售票员也是颇为自豪，手里捏着一支铅笔，铅笔杆上缠着一个皮筋，售票时，铅笔一划，皮筋一擦，一张窄窄的细竖长条的公交车票，就售出了，也有许多故事发生，许多情侣就是从乘客仰慕售票员开始的，我有俩俊俏的小兄弟，上车偶遇一漂亮售票员，暗下赌注，五站之内，搭话装傻，暗送秋波，递上纸条，晚间电影院相聚，这才是，厉害了我的兄弟，凭着胸前的校徽，英俊魁伟的相貌，公交车的这段艳遇一直成为笑谈。

早年的公交车，是没有广告的，偶见标语，也无非就是切勿乱丢果皮纸屑，切勿伸头手于出窗外。公交车是众人剧集之地，也是事端发生之地，比如，扒手，亦称“小偷”，平时单人行走，不好接近，乘车拥堵才好下手，业务俗称“搓皮”，外地人，紧捂腰包者，酒醉迷糊者，皆是下手对象，一日与一公安朋友皆行，公交站见一西装革履，手搭米色风衣，背头金丝边茶镜，吾一行停车，做望，公安前往，一个大耳光，打其人一个趔趄，命掏出口袋，摊付于地上，是乎品种繁多的钱包，证件，颇多，一阵呵斥，见金额不多，搂证件一并，送至派出所，公安朋友有经验，一看眼神，不看装束，八九不离十。再，公交车上耍流氓，俗称“抹浆糊”，其形象准确，夏季频繁，衣衫单薄，肌肤紧凑，难免感受灵敏，有无意，有故意，据说，我们当地一名画家，早年就是在京华肄业，事端发至公交车耍流氓被捉，流氓罪过去颇多，影响深远。也有笑谈，小伙子发坏，携一手电筒上车拥挤，被捉，老妇女辩称，女青年没有经验，温度是关键。温暖夏季，罐头一样的车厢，一个清教徒样的环境，难免青春懵懂，异想攒动，作出荒唐事体。

那时候，银行，税务，工商，机关，并不是青年人向往的地方，产业工人，粗蓝帆布工作服，黑皮鞋，呢子裤。手拿铝饭盒，骑自行车大链盒，坐公交车大通道，国营大厂，才是有头脸。公交车乘车，上车一句话“公司的”这就不用买票了，这就是硬通货，说话底气足。假的还真怕查住，丢人显眼。

那乘车月票，就是二层赛璐珞，边框是细塑料丝编织收口，内芯是照片，月份，每个月贴一次，二元钱，回单位报销，有时候过了贴月票的时间，只好自己手绘，画底纹，画年月，画图章，曾经在查票员火眼金睛面前，也未看出端倪。

公交车这个全世界都盛行的便捷交通工具，在经过了几十年以后，已经没有了漂亮售票员，那个时候的售票员估计也都成了祖母，公交车也没有了车票，除了公交卡，再就是支付宝刷微信，钢镚零钞，也越来越少，公交车开着奢侈的空调，外衣则是华丽的美女广告，广告显示屏，随车电视，也是烦心的嚎叫，一个城市已经有了几百路公交车，过去只有上海才有，现在，已经远通到了郊县的边缘。

公交车干净，除了上下班时间以外，并不拥挤，没有要紧的事儿 ，开车变成了公交坐客，免除外出开车的停车之劳之难之随时随地的罚款，坐公交也是省心省事省钱，坐着公交想往事，悲哀不断，一车厢，银发飘飘，腰弯腿拐，面色憔悴，拎着手推车，携着小孙甥，不是外出采购贪便宜图新鲜的蔬菜副食，便是看孩子携背包提水壶带零食去往公园乐园尽享天伦。公交车成了老年专车，坐的我心灰意冷，耳朵尽是喋喋不休往里灌的那些讨厌的家常里短。

公交车的往事，有许多电影描写，有枪战，有劫匪，有惊险，有艳遇，有故事，有腔调，最近，这个城市听说又要有地铁通行，是不是“开往春天的”?是不是“周渔的火车”，这车是在变，可有故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