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奶与猫

    九奶的辈份究竟有多高，谁也说不清，于是村里不管老少，一律管她叫九奶。九奶养了一只猫，据说这只猫很有些年头了，人们说，方圆几里地的猫，大概都是它的子孙。

    九奶孤独一人，就和这只猫相伴度日。没事的时候，九奶就坐在屋前的阳光下，一手抚着猫，一边嘴里喃喃不清地叙述着什么，那猫也不时地扭过头，舔舔九奶粗糙的手背，咪咪地叫两声，好像她听懂了什么。

    猫长得高大威武，黄黑相间的花纹，像一只小老虎。这猫也很有些神奇，神奇的不是多少年里村中没有人见过一只老鼠，而是这只猫有时竟捕些兔子、黄鼠狼之类的东西放在九奶的屋前。猫每年都产下一窝仔。因为老猫的传奇，四方的乡亲便拎些礼品，向九奶索赔要猫仔。九奶每将猫仔送走的时候，总要说一句：“好生待它啊。”而猫在每失去一个孩子后，都要伤心地哀鸣几天。

    为了这只猫，九奶每隔几天，就要拄着拐杖，到几里地外的集上去为猫弄些鱼食。那些卖鱼的乡亲，见了九奶，总是说：拿去吧，拿去吧。而九奶总是要丢下几角钱。看着奶奶蹒跚离去的背影，人们叹息：“这老人，待猫就像儿子。”

    那天夜里，九奶突然全身抽搐，那只猫在村里哀叫一圈后，竟一路狂奔到几里外的乡医院，它咬着医生的裤脚朝外拽，嘴里呜呜地叫着。医生见这只硕大的猫，看这情景，就疑九奶出了事，跨上摩托车就往九奶的村子赶。事后，那医生见人就说：“那真是一只神猫啊，没想到，它跑得比我的车轮还快呢。”

    九奶这一躺倒，就是好多天。等九奶刚能下地，就谢辞了服侍她的乡亲。看着瘦了一圈的猫，也许是想起它已有很多天没吃到腥了，也许是为了感谢猫的救命之恩，九奶竟晃着身体，拿了一张旧网到村后的水塘去了。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九奶落到水里了。死了的九奶，手里紧紧捏着一条小鱼。

    九奶死了以后，老猫整天在村子里哀嚎，那揪心的叫声，让人眼里酸酸的，有人感慨道：“唉，这猫啊，比人还通灵性。”

    日出日落，季节更替，人们渐渐淡记忘了九奶与猫，偶尔看见那只猫，只是在人们的面前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后来，村里来了一个长者，说是九奶的儿子，从一个遥远的岛上回来，当听说九奶已去了之后，竟没到九奶的坟前去一下就走了。这时候，乡亲们听见从九奶留下的破旧茅屋里，传来老猫悲伤的叫声，人们过去一看，发现老猫正在吞吃刚生下不久的一只猫仔。于是，有人摇头：唉，这猫啊，老糊涂了。也有人解释道：这猫是太爱孩子了，放哪都不放心，不如吃了放在自己肚子里最放心。也有为浮想联翩：要是不孝的儿子，不如早吃了好！

    没多久，人们发现，那只老猫已死在九奶的坟前。

  （此篇分别已刊发《巢湖日报》《阜阳烟草报》《皖维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