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黑砖窑”事件，势如破竹。

    然而，连日阅读关于此事的报道，尚有一节我最想了解却无从得知：谁用了洪洞县“黑砖窑”的砖？

    据报道，2004年前，王兵兵砖窑的生意全靠“周边农民盖房对砖需求的增加”，但“总是亏损”。2004年，王兵兵砖窑年产量只有几十万。2005年底，王兵兵引进了有“年产量一千多万”能力的工头衡庭汉，2006年的年产量即达到两百多万。显然，使用极廉价的“奴工”，是降低人力成本、提高产量的关键。那么，以可怕的代价生产出来的这两百多万块砖，流向何方了呢？

    如果是去修了长城，始皇帝要负责。如果修了别人的墙，这个人要不要负责？

    我以为，想把“奴工”问题控制在一定数量内，行政、司法的监督、惩罚机制即可办到；想彻底消灭“奴工”现象，让更多的市场主体承担起社会责任，是惟一办法。说白了，作为“奴工”制造的产品的需求方，个人要承担个人社会责任，企业更要承担起企业社会责任。

    企业社会责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的概念是舶来的。上世纪90年代初期，美国劳工及人权组织针对成衣业和制鞋业发动了“反血汗工厂运动”。1991年，美国知名牛仔服装公司在亚洲工厂雇佣低龄女工的行为被媒体曝光，受到社会指责，产品受到消费者抵制。为维护品牌声誉和商业利益，该公司于1995年建立社会责任审核体系，开始审核自己的供应商。之后，受压于社会舆论和市场竞争，许多国际知名品牌也相继建立社会责任守则。

    企业社会责任不应仅是跨国公司对“血汗工厂”的责任。面对使用“奴工”这类无视社会基本道德、蔑视国家法律、严重破坏市场秩序的丑恶现象，企业社会责任理应溯生产链而下，推及每一个相关者。

    假设企业因故无法承担这部分社会责任，国家有责任建立专门制度，代为承担。1998年，非政府组织公布一份报告，指出世界钻石大批发商对“冲突钻石”（也叫“血钻石”）的流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两年后，由联合国和多家非政府组织启动了“金伯利进程”。“金伯利进程”要求钻石原石只在“进程”参与国之间交易。每一颗跨境交易的钻石原石，必须被装在安全容器里，并附一份经政府认证的编号惟一的证书，声明钻石来自非战乱地区。“金伯利进程”参与国必须定期接受审查和同业监督，所有钻石原石销售都要经过独立审计，受到单独政府法规的管制。

    当然，砖头不是钻石。为砖头建立效果相近的担保问责制度，国家要支付的成本不可想像。所以，社会可能接受的有效的低成本路径，是先让媒体有空间承担社会责任，再让舆论督促企业尽责。在此意义上，一个低劳动力成本的国家，惟保证大众传媒能合法地廉价监督，才可杜绝劳动者被非法地廉价使用。

    （首发上海《东方早报》财经专栏“重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