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狭间之战真相

标签:
桶狭间之战热田尾张国今川义元织田信长文化 |
分类: 战国日本 |
(东海道第一大名今川义元)
今川氏与足利幕府将军同族,是具有继承将军地位资格的名门望族,累代担任骏河、远江两国(静冈县)守护。第九代守护今川氏亲制定了自治权「分国法」,才蜕变为战国大名。氏亲有六个儿子,为避免日后起内哄,其中三个均被送到寺院当和尚,包括生于一五一九年的五男今川义元。义元四岁时便与一家人生别,成为小和尚。
只是,本应继承国主地位的大哥于二十四岁时骤逝,十八岁的义元虽是五男,但生母是正房,其他哥哥均为庶子,幕府遂批准义元还俗担任国主。翌年,义元迎娶邻国武田信虎的长女(武田信玄的同母姊姊)为正房,此举触怒了武田家的死对头相模国(神奈川县)第二代当主北条氏纲,举兵侵攻骏河国富士山以东一带。义元花了八年才平定变乱,继而占领了三河国。
义元三十六岁那年,今川、武田、北条彼此以联婚方式成立「三国同盟」,骏河国也就无后顾之忧。翌年,义元又出面调解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的「第二次川中岛合战」,让二者和解。也是在这一年(一五五五),织田信长歼灭主君家夺取了清洲城。两年后,三十九岁的义元让出国主地位给嫡子今川氏真,不过仍在幕后掌控实权。
织田信长于一五五九年统一尾张国,然此时的信长并非完全掌握整个版图,内乱依旧不止,尤以尾张、三河国境为甚,有三座城均倒戈投敌。三河国虽是德川家康松平家领地,支配权却在今川义元手中,既然尾张国三座城均被邻国夺走,信长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他在距离最近的鸣海城、大高城(均位于名古屋市)附近构筑了五处堡垒,断其粮道以示威。
一五六○年五月十二日,今川义元率领二万五千大军自骏府(静冈市)出发。若按往昔说法,义元出征目的是上洛(前往京都)欲号令天下,但现今此说法已完全被否定,毕竟尾张与京都之间还有一位「美浓之蝮」斋藤道三的儿子斋藤义龙,光二万五千军力不可能击破这位枭雄第二代,义元出征的真正目的是排除织田信长所筑的五处堡垒。简单说来,今川义元只是打算拯救那两座被断粮的城,可能的话,最好顺便除掉织田信长并拿下尾张国。
今川主力军一路往西前进,十八日顺利越过尾张国境进入沓挂城(名古屋东邻丰明市),此城距离鸣海、大高二城仅有十余公里。而德川家康等先锋队也早已进驻尾张。义元打算让德川先锋队攻击大高城附近的两处织田堡垒,运军粮进大高城。当天深夜,先锋队大将德川家康奉命率领千名士兵出发前往大高城。
然而,今川的计划全传至清洲城织田信长耳内。按理说来,接到急件的信长应该召开军议与重臣商讨对策及善后问题,但《信长公记》记载信长只是与重臣闲聊家常,最后说「夜深了,大家退下吧」,导致众重臣哀叹「运数已尽,连智慧镜子也模糊不清」。聪明人的信长大概已预测到若召开军议,得出的结果只有一个:守城。毕竟当时二者的势力范围及军力众寡悬殊,怎么看都是鸡蛋碰石头,准砸。
十九日天还未亮,信长接到大高城附近两处堡垒均遭攻击的紧急通报,他命侍童击手鼓,舞了一曲能乐谣曲〈敦盛〉:「人间五十年,与下天比之,直如梦与幻……」。信长舞这首谣曲时,内心可能已决意视死如归;舞毕,穿上甲胄,吞下一碗泡饭,跃马而去。时刻约凌晨四点,身边只有五位侍童。
主从六骑于上午八点抵达热田神宫。清洲城至热田神宫约十二公里,根据我过去骑摩托车上班的经验,大约花半小时而已,可见此时的织田信长并非马不停蹄地赶路,速度跟徒步差不多。后续武将和士兵也立即赶来,人数约千人。如此看来,信长于前夕不开军议是故意的,目的在以实际行动诱出那些很可能主张守城的重臣,否则何必如此慢条斯理?他是存心让那些徒步士兵跟上来。前往热田神宫的目的也非祈求「武运昌隆」(这是旧说法),而是只有神社才有宽阔空地能够点军。
这时,德川家康先锋队已完成运军粮入大高城的任务,天亮前便和织田堡垒兵打得火热。信长在热田神宫望见东方烟雾上升,明白大高城那两处堡垒即将覆灭,遂率军南下前往鸣海城的善照寺砦。此时士兵又增至三千。鸣海城与善照寺砦近在咫尺,距离数十公尺,同样位于丘陵,织田在善照寺砦可以眺望其他堡垒。
另一方,今川义元于上午八点出城,往西前进。自骏府出发以来这七天,由于沿途在各城歇宿时均留下一两千士兵,此时的今川军只剩五千。正午抵达「桶狭间山」休息,不过现代没有这座山名,后人推测应该是沓挂城与大高城之间的中央点,该处有座标高六十四公尺的丘陵,离织田军中岛砦仅有三公里。
若按旧说,义元是在谷底设宴遭织田军奇袭而人头落地,如此描述比较戏剧化。但一级史料《信长公记》描述,今川军是在丘陵布阵而非谷底,且派出先锋队防卫四周。
信长本队抵达善照寺砦时,指挥堡垒兵的守备队长可能因大将到临而士气大振,率三百士兵冲进今川前锋队,结果当然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几位守备队长均阵亡。信长见状,率兵移至南侧中岛砦,此堡垒位于两条河川汇合处的沙洲,在那一带算是最低位置。过去的历史小说通常描述织田在此绕道山中,自高处袭击今川军。
然而,军事史研究家藤本正行于一九九三年刊行《信长的战国军事学》(文库本改名为《信长的战争》)之后,此说法已完全被否定。一则战场大半为今川势力,织田不可能于事前得知义元所在;再则义元很可能在织田军绕道时便收拾阵营出发。那信长为何能以少克众呢?
其实并非织田用兵如神,这完全是上天助力,是人力无法预测也无法控制的历史英雄命运。
信长抵达中岛砦后即宣布将直捣今川本队,众家臣当然极力反对。信长斥责家臣道:「敌方运军粮进大高城,又与我方两处堡垒苦战,此刻应已疲累得在城内休息,我们虽然人少,但没必要过于畏惧。」信长又特别叮嘱:「敌方若进,我们退;敌方若退,我们进。」
换句话说,织田信长以为今川义元与德川家康等人仍待在大高城内,他完全不知道义元本人就在三公里前的丘陵布阵休息。信长根本没说「目标只是今川义元的头颅」这句话,那都是江户时代战记或小说家的虚构情节(江户时代太和平了,写战记的作者当然会添枝加叶)。信长只是想搅乱今川前锋队,幸运的话或许能让义元撤军,遂率兵顺着谷底前进,而前方正是义元本队。
当织田军前进至山脚时,桶狭间一带突然变天,突如其来的疾风暴雨令今川军个个抱头鼠窜,而且风向直指今川军。也就是说,织田军是背对暴风雨,今川军却面向暴风雨;织田军看得清敌方动向,今川军则是睁眼瞎子。待雨停,上空隐约出现阳光时,信长即号令进攻,亦即自山脚往山顶进行正面攻击。
今川前锋队已被暴风雨打得如同落水狗,冷不防眼前又出现「倾盆大雨」(出自《信长公记》)般的敌军,全体马仰人翻,连义元自骏府一路坐来的漆轿也顾不得抬走。信长看到这乘轿子才明白眼前的敌军正是义元本队,当下大喊:「此为大本营,快上!」号令传开后,所有分队全聚集为一队。
此时大约下午两点,义元起初以为营内某处失火或士兵在打架,不以为意。当他得知是织田军进击时,立即让三百名骑兵密密麻麻围住自己,边打边退。只是,义元的护卫队虽死命保护主君,仍寡不敌众,应战了四五回合后,最终只剩五十骑兵。织田信长深知此良机不可失,干脆下马亲自冲锋出战,部下目睹大将不顾生死往前冲,当然会比大将更卖命。首先与义元展开肉搏战的人是信长护卫骑兵之一服部小平太(一忠),他用长矛刺向义元,遭义元反击,被砍伤膝盖跌倒在地。其次是毛利良胜上前与义元交刃,最终砍下义元头颅。据说,义元在临死前咬断良胜的手指。
号称东海道第一大名的今川义元便如此丧命,享年四十二。今川军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一位城将契而不舍,与织田信长硬撑到底,这位城将正是鸣海城守将冈部元信。信长于日后派今川家旧臣前去说服,但冈部屡次坚拒,连信长也不得不赞叹冈部的忠诚,终于答应冈部的要求,送回今川义元头颅,这才顺利接收了鸣海城。信长还在清洲城南方二公里街道旁造了义元冢,执行千僧诵经法会(千部经),隆重祭祀,这是信长对败将的一种诚意表现。
再回头来说说德川家康。家康六岁时在织田家当人质,八岁起又成为今川家人质,运军粮进大高城这年,年仅十九。「桶狭间之战」当天傍晚,家康接到义元战死急报,起初不相信,待前往战场侦察战情的探员归来,他才明白大势已定。众家臣劝他赶紧逃难,家康却泰然地说:「摸黑上路会迷路,等月亮出来再说。」
家康一行人于二十日抵达故乡冈崎,因冈崎城内均是今川势,是故并未立即入城,而是先前往城北大树寺静观其变。二十三日,今川势撤回骏府,家康才说:「既然是弃城,我们就捡回来吧。」如此,家康总算恢复自由身,成为名副其实的冈崎城城主。
*幕后新闻*
恭喜!恭喜!织田信长于一五五七年当了爸爸,为他生下嗣子的不是正房浓姬,而是尾张豪族女儿吉乃。由于浓姬迟迟未有怀孕征兆,信长于去年便在物色侧室,最终看上豪族生驹家女儿吉乃,当时吉乃是寡妇。据说信长高兴得排宴奏乐,连城内所有男仆下女均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