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肯选择一个说话粗鲁的男人

    “文学青年”一般特指男性，上世纪70、80年代，“文学青年”是一顶熠熠生辉的桂冠，对于男人来说，“文学青年”就像今天的“有房、有车”一样，成了一种标签。可是，今天再提起“文学青年”这四个字，都恍惚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介绍人张口第一句话就说“这个小伙子可是个文学青年”，接下来我什么都没听清楚，脑袋轰隆隆地响。我知道，约见、吃饭、看电影、逛公园等程序是必须的，如果不把这一套程序走完，我定会招致包括母亲在内的身边所有人的“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天啊！一个29岁的未婚女人真的就这么可怕吗？

    第一次见面选择在一家茶楼，我想，他不会手捧一本书来吧？正说着，他来了，晕！他果然左手环抱一本包装精美的书。他歉意一笑，看看手表，冲着介绍人说：“一路上我大步流星，可总赶不上时间的脚步，还好，没有迟到，可是，我的心跳却无法掩饰我紧张的情愫。”

    一点不意外，他肤色很白，身体单薄，惟一不同于想象的是没有架上眼镜。他薄而色泽鲜红的嘴唇，给我留下很深印象。

    介绍人开始“赞美”他。诸如是某厂的宣传干事，很受领导器重；写得一手漂亮文章，经常在报纸上发表“豆腐块”云云。介绍人还说他正在写什么剧本，不定今后成为像老舍一样的大作家。

    他显得很受用一样，浅浅一笑说：“其实，我仅仅是把别人用来喝咖啡的时间花在了写作上。”我附和一句：“这好像是鲁迅说的。”这句话令他很惊讶：“哦，你也喜欢文学？我认为，文学就像一盏明灯，它指引我们在混沌的人世间摸索、跋涉、前进……”我已经听不到他接下来还在说什么，我的眼前就剩下一张薄而色泽鲜红的嘴唇。

    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说：“这小伙子肯学，有文化，这次机会可要抓住了。”言下之意，这次遇上这么好的小伙子要快刀斩乱麻地自己嫁掉。

    接下来的程序应该是公园约会。他反对，说，为什么不郊外踏青？可是，如果乘公交，2个小时的路程让人哪还有“踏青”的兴致？他说：“乘公交吧，让我们像一条鱼一样沉浸在芸芸众生中，呼吸自然的氧气，感受生活的真谛，这样，我们将会更加珍惜我们生命的周遭。”天啊，只要别再说话，让我爬着去踏青都无所谓！

    我已经做好他面对“美丽的大自然”抒发情感的准备，可是，出乎意料，“踏青”的过程他一直没说话。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让身心和自然合而为一，用心聆听大自然的心跳，洗涤我们心灵的尘埃……”

    难道，“文学青年”都是这样说话？我问介绍人。介绍人说：“哪该怎样说？现在像他这样的有修养的人太少了。”我不敢再吭声，不然又要说我太挑剔、太不实际了。

    他说，他心灵的墓地埋葬曾经的往事，他不再悼念，因为，我是他墓地上盛开的美丽花。

    他说，我们是两朵缱绻的云，撕咬着、牵扯着，尔后，那密密的雨，浸润成一道咫尺在彼此心涯的彩虹……

    我开始恐惧听他说话，他说的每一句话给我的感觉就像事先打了草稿。对他彻底绝望还是他来我家，因为，母亲已迫不及待了。母亲总以为，见了父母，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我的身后似乎一直有一双手在推着我走，我欲罢不能。

    “伯母、伯父。这个日子我似乎等待了千年。一路走来，那斑驳的墙就是我纷杂的情感地图，知道么，她（指我）就像夜行者前方那温暖的光……”我不知道父母听没听明白，但我已经清楚了我的选择。

    “究竟什么样的男人你才看得上？”母亲这次真的绝望了。

    我无言。但我清楚，我宁肯选择一个说话粗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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