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止止壶天的博客里看到他写的一篇文章，说他非常喜欢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还说他认为《百年孤独》最好的版本是高长荣翻译的。我就忽然想起我们家的《百年孤独》了，想看看是谁翻译的。于是起身到书架去找，还搬凳子上梯子，可愣是没找到。反复找了很长时间，差不多一个下午，直到确定我们家的《百年孤独》失踪了。先生回来连忙问他，他马上说，肯定是你借出去了，你总是借给别人书。我无法否认。晚上只好上网去买，居然断货。沮丧之中，想起了自己若干年前写的两篇关于书的随笔，贴出来解闷吧。

1、有借不还

    一般来说，我是一个大方的人，尤其是在书上。我觉得有人愿意借书看是件好事，所以每当有朋友来向我借书时，我总是很热情地给人家找，而且不要人家打借条。遇到一些细心的朋友主动要写条子，我还觉得不好意思。恰好我先生也是这种人。于是我们家的书就成了一群没人看守的鸭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走丢一只两只。
    这比喻有些差劲，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因为这两年我们家丢失了不少好书，都是借出去的。刚丢失时并不察觉，书太多，通常要等到用的时候才发现书找不到了。是谁借走的？丝毫想不起来。我和先生你问我我问你，都没有线索。如果是新出的书，还问题不大，赶紧买一本补上句行了；如果是老版本就麻烦了，买不到，只好在心里痛着。
    我们有一套莎士比亚戏剧集，先生的一个好友为了搞剧本，借去其中第9集。因为是一套，借走之后中间就少了一本，于是我记得很清楚，隔一段时间就要提醒先生，去把书要回来。无奈先生是个比我还面薄的人，就是开不了口。这样一拖就是两年，借戏剧集的朋友早就改作生意了，肯定不会再用了。我终于忍不住再次催先生去要，先生也就痛下决心开口问。不料那位朋友的答复是，早就还了。
       我相信那位朋友不会为贪一本书撒谎的，他肯定是找不到了，就认为还了。可是我怎么办？我只有到处去买，但怎么也买不到同样版本的。
       现在你如果到我们家，你会看到我们的莎士比亚戏剧集中间，有一本是矮了一截的，就是那本替代品。我一看到它心里就难过，也不知道另一本孤零零的在漂泊在哪里。
       有时我在朋友家看到一本我自己找不到的书，就会情不自禁地问，你这本不是借我的吧。朋友马上说，不是，上面有我的名字呢。我就很不好意思，解释说，我那本找不到了，不知道谁借去了。
       并不是我总那么糊涂，有时我把书借给朋友，是记住了的。而且多数时候，是我主动借给人家的，一读到好书就忍不住向朋友们推荐。可常常是朋友看了又转借给别的朋友，多转几次，就找不到了，我又不好意思让那个最初借书的人赔。
       只好在心里痛着。是真痛。
      昨天我在路上碰见一个朋友，他曾上我家来借走了4本书，都是我喜欢的。因为他让我给他推荐几本，我自然就推荐了我认为好的书。都是我很喜欢的。可是他一借3年，至今不还。我好几次碰见他，就是开不了口要，时间越长就越开不了口。现在他已经调到别的单位去工作了。
       这个朋友看见我，热情洋溢地和我打招呼，并邀请我去他的新单位玩儿。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心里说，你怎么还不还我的书？

                                      （1999年）

 2、好书送人

     其实我是最喜欢送书的。每次走在街上，一看见书亭我就忍不住站下来，一站下来看见那些我喜欢的书就心里痒痒。有时那些书我自己已经有了，可一看它们摆在那儿无人问津，还是忍不住想把它们买回来。自己有了，买回来做什么？当然是送人了，送给爱读书的朋友或家人。
       我觉得送书比送什么都好。衣服会旧，食物会吃掉，只有书能留下。而且好书带给人的快乐是其他商品所无法比拟的，我希望更多的人和我一样从书中得到快乐。
       就我能记住的，我送过的书有《万历十五年》，《世纪晚钟》，《文化苦旅》，《论语别裁》，《现代化的陷阱》，《草房子》，《一个人的村庄》，还有卜劳恩的《父与子》，张爱玲小说，俄罗斯风景画画册、《绘图儿童植物词典》等等。
       其中送得比较多的是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不下5本。顺带还送过他的《中国大历史》。有一回我将《万历十五年》送给一位很爱读书的朋友，这位朋友开玩笑说，你不在上面签个字吗？我说签就签，我就在扉页上写着：代黄仁宇先生赠某某同志。很得意。
       后来我还“代”许多外国作家赠过书，有些作家都不知道去世多少年了，我还在“代”他们赠书。我相信他们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我可是没敢给健在的作家签字，免得侵权。
       当然，我送的最多的，是自己的书。（这下你们明白我写此文的意思了吧。）窃以为本人的书虽不是杰作，也都是些好书。可是这些年书出的比原来多一些，送书的牢骚也就出来了。毕竟每次送书都很不容易啊，要买，要写，要包装，要上邮局，除了书款之外，还要付相当多的邮费，当然还有时间和精力。
       即便如此，当那些认识我的朋友或间接认识我的朋友在书店看到我的书时，都会责怪说，嗨，这家伙又出书了，怎么没送我？然后打电话来追问，我只好虚伪地说，给你留着呢。还有的打电话来要书，我答应了没及时寄，是想多几个人一起寄（邮局又没在我家设分店），可时间稍长该同志就不耐烦了，打电话来生气地说，你舍不得就算了！我连连告诉他书已在路上。你看这书送的。
      有的朋友近在咫尺比较方便，自己拿到书了，还要替他的朋友要上一本，再替亲戚也要上一本。我实在不能忍受了，就说，第一次买的已经送完了，等我下次买了再说吧。朋友就会瞪大了眼睛问：怎么，你还要去买？那不是你的书吗？我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问我要书，原来他们认为我写的书全归我所有。我便及时对他们进行教育：如果每个作者都把自己的书随便送掉，那出版社和新华书店的广大员工靠什么生活啊。
       我不好意思在这里说我送了多少书，因为还有那么多著作等身的作家没发牢骚呢。我只能说，尽管有些小小的烦恼，但毕竟，送自己的书给别人，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好书送人，得者快乐，送者也快乐。

                                                      写于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