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莫言与鼓励创新

            李景端

             （载《中华读书报》2016年8月3日）

近日在微信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在北京召开的“基础教育学制改革研讨会”上，许多教育专家，都对莫言展开批评。起因是，在今年全国政协大会上，莫言提了一项提案，认为现在初高中课程存在不少重复，建议将现行中小学学制，从分两段的12年，缩短为连贯的10年制。就是这么一项建议，竟遭到那些专家们的大肆指责。说莫言的建议“不懂教育理论”，“违背教育规律”，“对教育事业的无知”，有的甚至上纲说，这是“对教育工作者的不尊重”，“对学生的不负责任”。批评调门之高，大有群起围攻之势。

我不是搞教育，也不懂教育理论，本无对教育说三道四的资格。但我毕竟受过中国式的教育，也见过儿子、孙子和许多青少年接受这种教育制度的经历。所以对围攻莫言一事，也想说几句话。

一是，莫言提建议，是他正当的权利，尤其是向政协大会提出提案，更是履行政协委员职责的一项责任。不能苛求提案人，必须懂得与提案内容相关的理论和规律，才能发表建议或呼吁，否则就是对什么职业“不尊重”，对什么人“不负责任”。何况这次会议研讨的主题，就是“基础教育学制的改革”，就算莫言再“无知”，毕竟也是一家之言，集思广益，有何不当，为何要群起而攻之。

二是，当前我国中小学教育的弊端，不仅报上登，电视放，更是国人大众有目共睹的。诸如，考试第一，分数挂帅；一味追求升学率，重点班开小灶锦上再添花，非重点班好比后娘生的，只有坐冷板凳的份；为进名校，争得“头破血流”，学区房天价还难买，消除择校热，迄今未见效；填鸭式教学，逼得学生死背硬记，校外形形色色补习班乱象丛生，如此等等。所有这些，涉及基础教育的观念、制度、政策和资源配置，多年难解决。表明改革方向还欠明确，改革力度还没到位。对于这种现状，那些教育专家们，是熟视无睹，还是熟睹装无视呢？

就拿中小学课程来说，近几年不少专家对现行英语教学提出质疑。我最反对现在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上英语课。我多年从事翻译出版工作，同外语界人和事的接触不能算少。许多外语行家都认为，让小学生学英语，并非必由之路。回想解放前，都是初中开始学英语。那年代，高中毕业就能看英文报，大学毕业英语会话不成问题。再看现在，低年级小学生，连母语都设学会学全，还硬要去背陌生的英语单词。这种学法，难怪现在有些大学毕业生，不仅只会哑巴英语，连汉语也是病句迭出。我家小孙子，才上小学三年级，现在每天晚上作业都要做到9点多。我家楼下住有一户美国人。每天下午放学后，小区花园里只见几个老外小孩在骑车嬉耍，所有中国的孩子，要么去上补习班，要么全关在家里做作业。少年学生如此重负，大人除了心疼，难道真的没法改变吗？

三是，莫言的建议，不论正确与否，其可行性如何，都是敢于变革传统教育体制的一种创新之见，对此必须予以鼓励。这一点，从网上获得相当多人的赞同，就表明改革中小学学制，绝非“大逆不道”的什么臆想。如果真是热心教育改革的专家，对于即便像莫言这样的大胆建言，绝不应轻率蔑视与打击，而是应该虚心听取，认真研究，论证利弊，做好教育主管部门决策的参谋。面对中小学教育存在这么多质疑的声音，至少多做一些改革尝试，总会有收获的。譬如说，选择几所不同条件的学校，按照莫言的建议，进行中小学10年一贯制试点，从中总结经验，为我国基础教育改革，探索更科学更有效的教育制度。这样做，要比在会上轻松地说几句否定别人的话，肯定会有更实际的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