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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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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尽头是个美丽的地方
(2009-08-05 10:19:37)
收拾书柜，偶然发现自己19岁时候写的一篇作文，颇有触动，虽然文字幼稚青涩，却代表学生时代的我。当时老师把它作为写作课的范文让我在班里念了一遍，后来在同学的鼓励下投给了当时全国比较有名的文学刊物《散文》，居然被采用，看着自己的文章和臧克家等文学名流的作品排列一起，极为喜悦！晚上到学校食堂点了两个好菜犒劳了自己。拿出晒晒，一点温煦的回忆……
路尽头是个美丽的地方
刘长缨
他母亲端着饭碗，眼睛木木地盯着桌面。窗外，一只被秋风熏红了翅膀的麻雀一掠而过，飘下一片白色的羽毛，在纯正的阳光下一闪，又悄然落去。后来她说，她是从那条路上回来的。
于是，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又荡起往昔的快乐。
那是一条通往县城的路。湛蓝的天上，太阳毒毒地悬着，没遮拦地用满腹的热气熏烤着大地，几朵无聊的白云漫无目的地漫天瞎逛，直到变成几条细长的白线。反射白光的那条路上，两个穿短裤的小家伙正急急地走着。他们要顺着这条路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抓鱼。只有他们知道，哪有泥钻子，哪里有老头鱼。他们的腿上各有一个用钢笔画的圈，那是不识字的父母画的，倘若回家时给水泡掉了，便要挨打，但他们可以说是帮广林家浇菜园子时弄掉的，反正办法多的是。
到了叉路口，他们停了下来，不自觉地向左边望去。远处，高高的围墙，密密的电网，一扇黑黑的铁门严严地关着，好象锁着一个神秘的故事。他们静静地望着，直到铁门里移出几个黑点，才满足地走开——那是一座监狱。
设若那不是在中午，太阳也不至如此炽烈。没有鸟叫，唯嘶嘶的蝉鸣挂满树梢，于是周围边愈显空旷，而那路也愈加漫长。太阳将空气中的水分抽干了，但他俩谁也不肯动一动挎包里的那瓶水——那瓶子是从大人的柜子里偷出来的。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个说：“喝点吧。”于是两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可好生奇怪，那瓶水几经往返仍是那么满。太阳这位万物摄影师以大地做底片，把两个短小的影子拍到地面上。
一会儿，他们走到了果园，红橙橙的大苹果引的喉头直响，于是便商议去偷。至于被抓住倒是不怕，只消答应给看果的老头捉一条大大的红鲤子就行了，那老头硬是很慈祥呢！苹果弄到了，自然不能马上吃，路还很长，况且，这么好的苹果应该带回家去给大人尝尝……
后来，他们中一个考上中学，另一个留在家里。考上的是我，留下的是狗孩。
仍是那太路。可太阳的热力被秋风卷走大半，空气中弥满了青草成熟的芳香，空蒙处，一带远山有些发红。山底，那条长年不绝的大河仍眷眷地偎在山脚下，一两只白帆船日历般翻过去，于是时光就流走了。清晨，我们一起出来，我上学，他打草。路长长的，弯弯的，没个尽头；话多多的，暖暖的，没完的时候。傍晚，当我踏着夕阳从路那边回来的时候，他已在路边等我了，并从草筐里拿出他娘烙的大饼给我吃。
可后来，他不知从哪弄来了酒和罐头，我问他时，他毫不介意地说：“队里棒子多的是，赶早劈些卖了就中。”我惊呆了，定定地望着他，他却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里，花已经败落了，夏天所特有的绿也淡化得像一个丢了什么东西的小孩，早失去了蓊郁葱茏之秀，水呢？似乎也少了点青罗丝带之美，只有那条路仍那么弯，那么长。
我考上了大学。
仍是那条路，那条我和狗孩都非常熟悉的路。他送我到车站，我们委实还像过去那样好，可不知怎么话却少了，直到火车像被抽了一鞭子的懒牛，不情愿地耸动身子，吭哧吭哧地喘息起来的时候，才彼此道声保重。
有一天，他父亲给我写来一封信，说狗孩被捕了。他偷厂里的钢管被更夫发现，便用钳子把更夫打伤致残。他被关进了监狱——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眺望的那个监狱。
我感到一块冰搁到脑门上，寒气直贯脑髓。
看着他母亲那木木的神情，我知道该说的都说了，便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路，多么熟悉的路，仍那样弯，那样长，悠悠地、寂寂地伸向远方。秋，褪了，冬，初起，几丛不信时尚的秋花悲哀地簇在一起，用残存的枝叶抚慰凋零的花瓣。然而，路却没有畏避寒风，仍然执着地，不可抗拒地伸向远方。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那儿的鱼可多呢！”回头看时，似乎有个短小的影子正匆匆沿着这条路朝那个美丽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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