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三：《代课教师艰辛执著震动人心  县委副书记动情上书教育部》

    第三个案例是我们2005年度的一等奖，年度金奖的报道。《代课教师艰辛执著震动人心  县委副书记动情上书教育部》，这篇报道的记者是傅剑锋，编辑不光我一个，是杨瑞春和我。

    这篇报道展示的是一个不为我们熟悉的群体，在中国的西部地区，还有60万人之多的代课教师。他们每个月的收入是多少呢？40块钱，而且这40块钱的工资一拿就是20年。新闻的由头是甘肃渭源县的一位挂职的县委副书记在下乡调研中，发现了这样一批人，他想象不到，竟是这样一群贫困的代课教师在默默支撑着中国西部的义务教育，他含泪写信给甘肃省委，给教育部，《甘肃日报》也将他的调研报告全文发表。我们记者看到了，沿着他调研的路回访。这篇报道发出来以后，反响非常强烈，触动了所有关心这个国家教育的人。人们震惊，没想到西部农村教育这么穷，没想到代课教师这么苦，更没想到代课教师这么敬业，这么执著！

    这期报道，我们做了一个西部义务教育的专题策划。刚才说的是头版的报道，主要讲甘肃渭源县的代课教师。第二版是我们自己发现的一个典型，陕西蓝田的一个典型——《13年，一人撑起一所学校》，记者是李梁。大家都想象不到这一所学校是怎样撑过来的，这13年这所学校只有他一个老师，这一个老师既是校长，也是老师，还是后勤主任，什么都是他。他一个月的工资是70块，拿了13年。这篇报道我起的副标题是“山村代课教师李小锋演绎《一个都不能少》现实故事”，《一个都不能少》是张艺谋拍的关于西部教育的一部电影。李小锋的事情非常令人感触。他本来是要考大学的，但是这学校里缺老师，没有一个公办老师愿意去，最后他留下来，做了村里的代课教师。他穷到未婚妻跟他退婚，说你这73块钱怎么能养活我，怎么养活将来这个家。退婚在当地是男人最丢脸的事情，他觉得这工作不能够做下去了，就辞职。他在西安找了一份工作，一个月400块，他觉得很幸福。正当他开始走上新的道路的时候，村里的村支书跑去找他，说，开学了，娃们都在等你，都到学校里等你。公办老师都不愿意来，你还是回去吧。当时他也很痛苦。回去了，就重新回到原来的贫困生活；不回去，孩子们就没有书读。想了几天几夜，他还是决定回去。乡亲们都在村口迎接他，觉得李小锋回来了，娃们就有书读了。后来，乡亲们给他介绍女朋友，最后也结了婚，他妻子觉得他对孩子们好，将来也会对老婆好。坚持了这么多年，他也得到了一些援助，但远远不够，上面基本上没有给他拨多少办学经费。

    他的教学方式也是很特别的。大家可能想象不到，一个学校如果只有一个老师，这一年级到五年级怎么教。那里只有一个班，只有一个教室，一年级坐最旁边，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依次排开。他先跟五年级的讲几句，讲完布置作业，然后跟四年级的学生上课，上完以后再给三年级的学生上课，然后轮到二年级、一年级。这种轮着上课，他们叫“复式教学”。教室里面学生之间自然会互相干扰，但是学校只有一个教室，没办法。让他头疼的是那些副课他教不了，如音乐，美术。而且学校里面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家远的学生经常是和他挤在学校的一个破宿舍里面。我们记者李梁去采访他的时候，曾经请到他到城里的招待所吃了一顿饭，点了一条鱼，他先是问“鱼怎么吃”，吃着吃着又放下筷子，说“要是孩子们在就好了”。

    以前，我们只知道西部穷，西部教育穷，西部义务教育更差，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它究竟差到什么程度。通过这组代课教师报道的展示，可以说西部义务教育差得让人不可想象，包括经费，校舍，师资，等等，极度匮乏。这个专题是一个整体的策划，除了头版“县委副书记动情上书”一篇综合报道和二版陕西李老师的个案，还有纵深报道，讲应该怎样解决代课教师的问题，包括国家如何立法，怎样解决义务教育经费的问题。义务教育的最难的地方就在经费，而我们在经费上最大的问题，就是基本上由基层财政来承担。越到基层，越到西部，也就越穷。这样就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越穷的地方越办不起教育，越办不起教育这地方也就越穷，所以东西部的差距越来越拉大。

    我们这组代课教师的报道推出以后，引起的反响超出我们的想象，国内国外很多的媒体纷纷报道，我们每天都收到了很多要求捐款的信件。收到的款项，我们都一一汇给了当地。我们还邀请了西部代课教师的几个代表来广州，在新浪网做在线聊天。最让我们振奋的是，我们报道一周以后，国家教育部就召开记者招待会，着重谈了代课教师的问题。这还是局部的，更重要的是，中国办义务教育的力度在我们报道后的这两年里大大加强，基本上西部义务教育可以免收学费和杂费了，今年还实行了教育部直属师范院校免费教育。

    义务教育问题，是中国根目录上的一个问题，我自己对义务教育报道可以说蓄谋已久，一直想在这个问题上发力。如果说这次专题报道有成功之处的话，那就在于我们没有走传统的策划套路，不是去做抽象的、笼统的策划，而是耐心等到一个典型新闻事件出现时才一跃而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理念追求植入到有冲击力的新闻事件之中，不搞空对空，不搞大而无当，才会更有气势，更有冲击力。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