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写给学生 |
很多人说我冷静,理性,喜怒不行于色,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自己也觉得,这些年的走南闯北,神经已经变得很坚韧,轻易不会落泪.包括跟父母家人久别重逢和离别的场面,我都可以控制自己不动声色,有泪也只在他们转身后,一个人悄悄地流.
可我发现,当我面对学生时,我坚强的防线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崩溃.经常被他们招惹得当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来海南后,带的第一个班是965班,那时的师范生源是百里挑一的,学生的素质极高,我也投入了很多的热情和感情来带他们.跟学生相处很好.
一次元旦,学校搞文艺汇演.我跟文艺委员商量了一个《友谊地久天长》的歌伴舞节目.
文艺委员是个小个子但很美丽要强的女孩.她说因为有幼师和音乐专业的学生参赛,普师班很难获奖.但这次,她一定要努力拿个奖给我.
她带着十几个男生女生,很刻苦地排练.
我也经常在晚修结束后.,在晚上十点多的操场上,一边听着动人的音乐,欣赏他们浪漫而优雅的舞姿,一边时不时地给他们打气.
正式演出的那天,男生白衣黑裤,英姿勃发,女生白色长裙,婀娜美丽,将一曲友谊天长演绎得精彩纷呈,台下掌声雷动.最后的演出结果,我们班这个节目获得了三等奖.
演出结束后,我正为他们感到遗憾,觉得应该是一等奖才对,文艺委员穿过人群一下子扑到我怀里,说了声:“老师,我们终于获奖了,没有辜负您----”然后就抖动着肩膀,哭得泣不成声.
其他学生也围过来,一个个激动地红着眼圈看着我.那一刻,我应该笑着安慰他们,结果是,抱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我的泪水也不争气地流了一脸。那应该是感动的和喜悦的泪.
学院升格为大专后,我受命担任两个文科大专班的班主任.
两个班的学生很好.但我总是希望他们好上加好,加给他们很多的活动和任务.
尽管他们已经很努力,很出色了,只是因为有个别的学生不配合,有些活动的质量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心里就充满了挫败感.
带他们一年,两个班都被评为优秀班集体,我自己也当选为年度优秀班主任.
那年元旦,两个班的学生送给我近百张写满我优点,将我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时候读起来都让我心旷神怡的贺卡.
其实,可以把他们带到毕业的.
但那时的我过于好强,求完美.总觉得有些学生不理解自己的苦心,总觉得他们距离我的设想还有相当的距离,
抱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毅然决然地向学生处提出辞职.
我辞去班主任职位后的那个教师节,下午一下课,十几个男生女生就捧着鲜花和水果,来给我贺节。面对一张张青春四溢的笑脸,我心中全是惭愧和不安,学生谈到的却都是我的好。突然,一个平素很调皮的男生,大声问我:“老师,我们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带我们了?您说人不能妥协,坚持才能胜利,为什么自己当了逃兵?”
室内一片寂静。 这话击中我的软肋。
我想表达我内心的歉意和愧疚,可语言那么苍白无力,结果是语不成调泪先流。几个女生一边呵斥那个男生,一边眼泪汪汪地跟我一道哭起来。
最要命的是,家中的电话突然响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不接。是以前教过的一个男生打来的,也是祝我节日快乐的。 我哽咽着说了声“喂!”
电话那端,他立刻焦灼不安地问:“老师,您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无法解释,只好用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都--是--被--你--们--害--的---” 然后挂了电话。再回头,学生们早已经悄悄掩门离开了。
他们不知如何面对我的泪。
现在,我的工作有了变动,已经不再担任班主任之职。作为任课教师,我坚持把课上好,但是很少跟学生进行情感沟通。七个班的课,很多学生的名字都没用心记住。我以为,这种情况下,自己不会再当着学生的面流泪,但还是有。
前一阵子,海南省心理健康委员会在我们学院搞一个大型的心理沙龙。学校的阶梯教室里,坐着四百多名学生,是各系从自愿报名参加的学生中,按指标抽签选出来的。这个沙龙在心理专家的引导和主持下,气氛热烈,高潮迭起。结尾的时候,主持人要求坐在前排的嘉宾和观众,每人对在场的学生说一句自己最想说的话。话筒递到我跟前的时候,毫无准备的我说的是:“别看我是个心理老师,其实,我一直很自卑,请你们多表扬我---”
学生哗然,然后是热烈的掌声!
教室里静静的,四五十双眼睛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我。我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一直用紧张又略带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她擦了好几次泪,终于看着我,用颤抖而带哭腔的声音说:“车老师,我想说的是,您--真--的--很--优--秀,---很出色--,-请--不--要—再--自---卑。”
那一刻,看着这个站在讲台上,那么紧张,那么激动,却努力地给我打气的学生,我一下子泪如泉涌,怕学生看见,连忙背过身,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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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的从教生涯,我发现,教师最为得天独厚的是:他的工作对象是有感情有灵性,既纯真又可爱的学生。付出真心就可以收获真心,付出真情就可以得到真情。面对学生澄澈的眼睛,面对他们炽热滚烫的心灵,我纵使内心坚强,也无法带着冰冷的面具无动于衷。而面具摘掉之后,我原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容易动情的人,所以才会一次次傻傻地和学生泪眼相对,放任自己的软弱和感情。我珍视在学生面前流下的每一滴泪。泪水的背后,演绎的是世间既纯又美的师生情。这份情,晶莹澄澈,完全发自心灵,它帮我冲刷心灵的尘埃,替我挡住外界的寒冷,让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人因此而神采飞扬,充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