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香愁
开锁的声音传进蓝蓝的耳朵里。以往都是伴着高压锅嗞嗞的声响中,门被打开。然后是杨峰进屋。以前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早扑过去,或者早藏起来了,可今天她一动不想动。今天很懒,他知道是他来了,因为这个屋的钥匙只有两把。她有一把,他有一把。
杨峰每个周末都要回他们的家。她宁愿这样说他。
然而,她心里又不得不承认,他只能在这偶尔住一夜,虽然两个人老婆老公的称呼着,终究也是局限在这个房间里。走出这个房间,包括上下楼,她都有点局促,担心被别人问起他们的关系。怎么和人家说呢?说杨峰是她的叔叔?舅舅?大爷?想想都让自己难受。不想那么多了,好在邻居们都还挺象样,即使看他们成双成对的出去,也知道她其实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从来不会过多的打问。
她是蜷缩在沙发里的。她好象静等着杨峰到来的这一刻,故意以一种小鸟依人的状态示给他看的。杨峰顾不得坐下,就直奔她来了。其实连他自己都奇怪,怎么几年过去了,偶尔的相见还是这么有激情。他可是五十开外的男人了,在自己老婆的被窝里,已经折腾不出什么花样。老婆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女人,即使他再怎么和别的女人扯妖蛾子,也不敢把自己的老婆怎么样。何况他们有了那么大的儿子。
这有段日子没来了,前不久忽然患了腰脱,整天躺在床上,以为这辈子就下不了床了。以为自己这是遭了报应了。如今终于又可以看到蓝蓝了,他又呈现出一种年轻的状态,他象孩子一样扑向沙发上的蓝蓝。以往啥时候都主动的蓝蓝,竟然没有理他,翻转身过去,把脸侧向了沙发里面。
他想扳她过来,她却不给他面子,就是不动。他问她,这次给没给他做好吃的啊。以前每次他来,他们都是一边接打着电话,他就一边开车过来了。她这里呢,定是用高压锅压上他最爱吃的红烧牛肉,每次都是等到熟了以后,再放上冬瓜,轻轻的再压一两分钟。他特别喜欢吃牛肉里水嫩的冬瓜,尤其喜欢开门进屋的那一刻,听到高压锅筏门发出的嗞嗞的响声。听到这声音,他就感觉到他回到了家里。倍感温馨的是家里有个温柔、可爱,偶尔顽皮的女人在等他。
蓝蓝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杨峰急了,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忽然坐了起来,头发有点乱,是那种披肩的卷发,拂在面颊上,衬托得格外妩媚。
“还能怎么!还不是你腰脱了,想给你打电话又不行,想发短信还要挑时间,这日子你让我怎么过。”
“就为这个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不是又回来了吗。好了,别生气了,看你生气的样子,我该心疼了。”杨峰使劲在她额上啄了一口。蓝蓝不睬。
“这段日子看不到你,我心里也空落落的。以为这辈子站不起来了,再也看不见你了。”杨峰说到这,蓝蓝忽然扑到他怀里,哇哇的哭起来。他一下子急了:“好了,别哭了。我没事啊,你看,好好的。”然后附在她耳边,轻声的呢喃几句。蓝蓝听了,拳头象雨点一样砸向他。
蓝蓝刚刚冲完澡,热水器里的水还是暖的。蓝蓝给杨峰放好水,他边洗边想哼唱几句,终于还是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劝。可是心里的确是有点开心的,可能是因为自己还能站起来,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交待给床铺了。如果那样的话,别说和情人约会了,怕是老婆也不会天天给他好脸看。男人女人是靠感情维系这不错,可是如果没有性爱,再真挚的感情也会漏洞百出。
沐浴露在身体上冲出无数的泡泡,看看自己的身体,还是令自己满意的,自从能象正常人一样生活以后,他也和老婆咻咻过,可是咻咻过后,老婆是体贴他的,老婆说细水长流,你手术刚刚才好,不能再伤了元气,那样就麻烦了。多亏了老婆的体贴,才留得他如此健壮的身体。流水从头顶冲下来,他还是禁不住想哼几句,想想还是忍住了。
如胶似膝以后,两个人开始做饭。事实上蓝蓝也只有这一个情人,也就是说目前来说还只是期待着这么一个性伙伴,这段没有杨峰的日子,连那每周一咻都没有了,她也的确不适应。尽管杨峰比她大十好几岁,可是在她身上,仍有着小伙子的火力,这不得不让她在夜静更深的时候想起这个男人。
“昨天对门小媳妇半夜砸门,把我吓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结果她说她家马桶坏了,流了一地的水。我过去看见那水跟擎天柱一样,直冲房顶。当时我也吓了一跳,想不到他们家只有一个总开关,在厨房。帮她关上就好了。”
“还是我们蓝蓝厉害。”杨峰剥着大蒜。
“我有什么办法,身边又不能指望着别人。现在我都不知道婚姻是什么。到底婚姻能带来什么好处,就是一个孩子?有多少家庭貌合神离,连我都想不到对门才三十出头就离婚了,一个人领着孩子,日子不好过啊。”她还想说,再比如你杨峰,不老老实实守家。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到底还有几个男人可以让女人相信呢。
“也不能这么说啊,说真的蓝蓝,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没办法天天陪着你。你看你这有什么事,我也挺担心的,还象上次我说的,你碰到合适的就找一个,我真不拖你后腿。”
“行了行了,怎么这么唠叨,我都说我不找了。一遍遍的,跟我爸似的。”话一出口,蓝蓝愣了一下。转身到冰箱里拿出一个芒果,塞到杨峰怀里。“快去,剥了皮,我想吃了。”
“这段日子,我以为我真的起不来床了。可能那样更好了,我不来骚扰你,更方便你找个男人。”
蓝蓝放下手里正择的青菜,使劲砸着他的前胸:“跟你说了,别一天瞎琢磨了。我都说我不想结婚了,你看对门,一直都觉得他们过得挺好的,现在过成这个样子,这不是在给我敲警钟吗。结不结婚有什么啊,有你烦我就行了。其实我就是想有个孩子,可我知道你不会给的。哪天带我去领养个,行吗?”
杨峰眼神很复杂地看了蓝蓝一眼,他何尝不想有个他们的孩子,可是他们一不能结婚,二不能常相厮守,对蓝蓝不公平,对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公平。
饭后,两个人又缠绵一回,才各自睡去。其实蓝蓝根本没有睡着,她细细品味着杨峰的鼾声。声音不是很大,却伴随着一股家的浓情氛围。如今她不知道怎么患了失眠症,常常要靠药物才能睡着。这一点,他没有跟杨峰说,刚才也是假装睡着的。等到杨峰睡去,她轻轻地爬起来。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隔了一层纱帘的夜空,她知道,北京的天空难得见到星星。儿时的快乐早已消失怠尽。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将走向哪里,归隐何方。这已经奔四十岁的人了,在别人的眼里还是个未婚女人,连自己的父母都催过无数次了,说姑娘,找个合适的差不多的,结了吧。你不知道别人都说我们家姑娘身体有毛病啊。照这意思,结婚在父母那里其实就是为了堵上别人的嘴。
蓝蓝不愿意听这话。反正自己难得回老家一次,他们爱谁说谁说,自己听不见,也不烦。可是,能不烦吗?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有个孩子,可是也犹豫过,就象对门,一个女人养个孩子多难啊。还有小青,把儿子扔给老公,一个人做北漂,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被个男人养了起来。有时想儿子了,就和她哭。她是累了,做女人真是太累了。象小青那样,当初嫁给自己的初恋,男人不求上进,还打她成风,那婚能不离吗。
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些例证,蓝蓝真是对婚姻死透了心。可是自己对杨峰的感情,却与日俱增,如今还不象以前了,每次来,她都不想让他离开。就想这样厮守下去,可是每次当杨峰消失在窗口,开着他的车远去的时候,她挥起来的右手,总是很无奈地落下去。就象灌了铅的腿一样,再也抬不起来了。
然而,他们的胶着,让她觉得这世界又是那么的美好。他对她的那份爱,象一团火一样包裹着她,让她每每大汗淋淋,使她无处可逃。从没有哪个男人让她如此迷恋过,他的胸肌,他小腿上浓密的毛,总会在她手指的抚摸里,把她软化成水。别看杨峰五十几岁,可是他的丹田处,是最让她着迷的地方,紧致的肌肉,让她误以为他比她还要年轻。
“蓝蓝!我怎么起不来啊?”
蓝蓝听了,跳将起来跑进卧室,打开灯,发现杨峰眯了下眼睛,他还在鼾睡。原来是他做的一个梦。虚惊一场,躺在杨峰的身边,杨峰翻个身,把胳膊搭在她的身上。她一动不动就任他抱着。她一直觉得,被自己爱着的男人抱着,是一个女人毕生最幸福的事情。可是这幸福能给她多久呢?
小的时候,蓝蓝就很喜欢烟花,喜欢那稍纵即逝的美丽。如果这份爱能比烟花长久,那么她就要定了。可是现在年龄一点点的长,人的情绪也在跟着变化。跟了杨峰六七年了,在性与爱的交织中,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活得窝囊,每次都打定主意不再见杨峰,可是又总是挡不住见他。一听说他要来,她的心里总会扑通通的跳。就象小女孩见到了心上人一样,无法掩饰。
睡吧,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现在只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吧。什么也不要想了,蓝蓝终于闭上大大的眼睛。可是杨峰腾的一下跳起来,因为他的手机尖叫起来。接通:“是丁丁。对我在天津,刚签的合同,就陪客户住下了。什么?你妈她腿摔折了?别急,你先打120,我马上开车回去。你不要慌乱,千万别随便移动你妈,让她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屋里是黑的,蓝蓝躺着,没有开灯。以前杨峰一到这,就关机,后来因为有一次儿子突然发烧,联系不到他,而烧成了肺炎,让他后悔极了。从此再来这里,再也没有关过机。
“我走了蓝,丁丁他妈摔得不轻,我得赶紧回去。乖,好好的啊。”
杨峰消失于凌晨三点钟,而这个时候蓝蓝并没有睡着。她的身体里一直回味着和杨峰的胶着,她的身体里,好象还带着他的体温。她知道,在他走了以后,她还会拼命地想他。她虽然只短暂地属于她,可是在他们的心里,一直是相互拥有的。她把脸埋在长长的双人枕头上,闻到了杨峰的味道,她哽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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