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b Dylan…. 我喜歡他的流暢與隨遇而安,不管外在的旋律聽起來如何,他從不低估語言的張力,不因為刻意經營旋律而犧牲了當文字轉換成語言,被聲明朗誦時的力道,他巧妙的將語言的美延伸到旋律上.

於是,他的詩在轉變成歌的時候,仍然保持了詩的結構.並沒有因為去遷就承載著歌詞的旋律而變得支離破碎.屬於語言的節奏仍然清晰可辨,旋律只是輕輕托著它往前走罷了.

一首歌曲當中歌詞與演唱的部份,基本上是經過三個狀態與兩次轉換的結果.第一個狀態是文字,是在一個讀的狀態,也是最早的階段.第二個是語言的狀態.第三個纔是有旋律以後的狀態.就如詩在閱讀,朗誦,吟唱每個階段都有各自不同的力量.我見到在創作上很容易有的一個盲點就是經常忽略了文字所具備的第二個”語言”的狀態.這樣產生的問題是語言的氣味完全被旋律所取代.處在一種失真,無重的狀態. Bob Dylan的旋律,基本上是扮演著”為歌詞服務”的角色.與詞之間的主從關係十分清楚.我猜想,Bob Dylan的創作應該沒有所謂”先譜曲,後填詞”的事.創作的起點在歌詞, 歌詞其實已經給旋律提供一個很好的情感基礎.旋律只是將原來其實就隱藏在其中的,文字本身的張力;以語言的面貌出現時延伸出來的力量加以調和,是順著該句話本身情緒所自然而然產生的.

對Bob Dylan的音樂有著以上的理解,也意味我的音樂生涯也受到啟發影響.這樣的影響在我詞曲作者,歌者,製作人三個身份中都能明顯的察覺.在配唱室中,我最基礎理論是….如果你不知道這句歌詞要怎麼講,你將無從知道怎麼唱.跟我合作的歌者,往往我都叫他們別急著唱,或乾脆叫他們不要唱.先看明白了,再出聲讀.…歌唱是說話的延伸,別急著唱,人類應該是先學會講話才開始唱歌的….先試著說明白.感動自己才可能感動別人.

Bob Dylan對我而言是很素的,若是拿畫做比喻…他都是素描.肌理分明,毫無遮掩. 旋律,歌詞,歌聲….如同紅,綠,藍三原色.三者都要純粹無暇,才能映出大千世界. 隨遇而安應該是他給我最意義非凡的禮物.他的詞無論叫囂,尖銳,陰沈,低迴,咒罵,提醒,安撫…他都在簡約的和聲進行裡找安頓.人生何嘗不是? 這是Bob Dylan給我的啟發.不管你知不知道他……找一首他的歌,對照我上述的文字聽一聽,但願他對你也有所啟發.

James Taylor

很多人搞不清楚鄉村樂country,跟民謠樂folk有啥不同.試著簡單的說明…..John Denver是鄉村,而James Taylor是民謠.還不明白?找一些他們的歌聽聽. 我極喜歡James Taylor的敘事風格.他肯定明白民謠不張狂,嚴禁加油添醋的素人基調.這提醒了我說故事的能力,可能也無心插柳地從另一方面促進了我文字風格的建立.更要緊的是…..我真的覺得,能夠心平氣和地娓娓道來一個故事,既顯功力,也是美德.

James Taylor多數時候是溫和的,偶爾帶著一點憂傷.嗓音極耐聽.他像是那種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別人的人…..他有一段隱居在北卡羅來那州農莊沈潛度日,彈琴自娛,種菜養豬的日子,我在上海兩年半的時光,閣樓頂堆雜物的地方就是我的書房.在這樣侷促的日子聽James Taylor,憂傷與勇氣同時在心裡升起.

James Taylor給我最大的啟發是他跟他音樂的一致性.他的歌,他的生活,他的日子. 我始終相信每一種音樂都是源自於一種生活態度,反射出人生價值觀,你所深信不疑並且努力追求的生活的態度.音樂家真正動人之處,是他的確如同他的音樂那樣的活著.我在James Taylor的作品裡,聽見溫和厚道的靈魂,踏實接地的生活.

仔細想想,Folk song singer其實即是會彈吉他唱歌的農民.James Taylor的音樂卻給我如是大的影響.咱的農民在這塊土地上卻是盡瘁而仍卑微的.

誰會聆聽他們的聲音?

Neil Young

原籍加拿大的搖滾老乾蔥.看Performingsongwriter前幾期的封面.他真的老了. 是的,我也緊隨在後.問題不大.

我大約在20歲那年,白天在家幫忙送瓦斯,晚上在民謠餐廳駐唱的時候,開始唱Neil Young的歌.Heart of Gold,Old man, Alabama….

Niel Young給我的影響,不是唱,不是作曲,不是詞……反而是吉他的彈奏.

我從Neil Young彈琴感受到一件事…..吉他不是伴奏用的.吉他是音樂家(通常是思想家)的另一個聲音…..與他們的歌聲同等,甚或有時更重要.

只有庸才與匠人把吉他當作伴奏的樂器.

Neil Young的吉他彈奏有很強的節奏性.幾乎是他首創的用手刀,也就是用手掌下緣在敲擊琴弦的時候同時敲擊面板,造成一個聲響裡面有三個層次的聲音…..弦的悶音,敲擊的後的長音, 手刀敲在琴板上類似大鼓的低沈聲音.使得Neil Young的歌曲在節奏上有著自己獨特的辨識特徵.可能是因為年齡的關係,這一代的小朋友知道Neil Young的可能不多,更別說去知道,去學習他獨特的技巧.

有機會的話,小李給有興趣多了解吉他的朋友演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