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延文：警惕“谷歌门”，中国作家被维权

据海外媒体报道，沸沸扬扬的谷歌“侵权门”最近在美国本土又陷入新危机。美国作家协会等两家机构对谷歌经过了长达四年的法律诉讼，在修订版和解协议即将生效时，却遭遇了多家机构的不满，再度搁浅。2010年1月8号，又有三家机构:美国作家联盟(National Writers Union)、美国新闻工作者与作家协会和美国科幻奇幻作家协会，直接向美国国会提交了一封联名信，以表达对谷歌图书和解协议的不满。这封信指出：“美国作家协会只代表了少数作家的利益，而谷歌修订版图书和解协议不但损害个体作家的合法权益，而且也违反了美国习惯法及版权保护法规。”

消息传来，中国作协联手文著协轰轰烈烈的维权活动，也引起众说纷纭。

一、中国作协和文著协维权，是否具有全面合法性？

美国作家协会长达四年维权行动最终签署的和解协议，由于“只代表少数作家”而被质疑。相比之下，中国作协当下的维权是否也会重蹈覆辙？不少人对此表示疑虑。

众所周知，谷歌数字图书馆并非只收录作家作品，而是分为科技、环保等十几大类；作家作品只是其中的一个分类。

2009年12月17日在中国作协官方网站上公布：谷歌方面已向中国作协提供了中国图书初步清单数字，“谷歌数字图书馆共涉及中国图书8万余种，其中涉及中国作协会员约2600名，8000种图书”。从这个数字，我们不难看出，涉及中国作协会员的图书仅仅占全部图书的10%；也就是说，还有90%的被侵权中国著作权人，不是作协会员。而早些时候，文著协也提供了一个数字，国内有570名作家、17922种作品被谷歌扫描。按照比例推算，这个数字只占中国被侵权著作权人的2%。那么，中国作协联手文著协的轰轰烈烈维权，是否能代表全体中国著作权人，具有全面合法性呢？

文著协常务副理事长张洪波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我们不是政府机关，也不是法院，不可能所有的作家都管。”可见，文著协与谷歌已经进行的四轮谈判，不仅不能使全体被侵害的中国著作权人受益，甚至中国作家中也只能有少数人的权益得到维护。这种只代表极少数作家的维权，即便与谷歌达成协议，是否还会重蹈覆辙，引起更大的争端呢？

二、中国著作权人的知情权是否被垄断？

人们都知道，在代表著作权人维权之前，首先必须告知著作权人，征得著作权人的授权；然后依法取证，以证据为依据，进行维权。最近棉棉起诉谷歌，就首先做了作品截图，获取了被侵权的证据，才能展开司法维权。但令人遗憾的是，中国作协与文著协似乎缺乏最起码的法律常识。几个月来，他们维权的宣传效果非常成功，可以说赚足了媒体关注和读者眼球。但中国作协宣称的“要抓典型，打一个维权歼灭战”的思维，在涉及国际版权领域时，却显得相当滞后。今天的跨国维权，更需要脚踏实地按法律程序进行，绝不是长官命令，也不是“歼灭战”，更不能只给少数作家维权“抓抓典型”，而忽略大多数中国著作权人的权益。

首先，不能垄断被侵害著作权人的知情权。没有知情权，又何以维权？早在2009年6月，文著协就收到美国版权人协会等机构的通知，告知谷歌数字图书馆涉及部分中国作者。但是长达4个月之久，文著协并未发表此消息，中国作协也没有通过权保中心等有效手段，将这个信息尽早送达著作权人。中国著作权人失去了知情权，也就失去了取证的机会。直至2009年10月，从未有维权成功案例的文著协，通过中国作协官方网站发出声明：“中国数百位作家的数千部作品被谷歌发表”。直到此时，谷歌图书计划在中国才广为人知。待著作权人进入谷歌数字图书馆时，已经根本无法再作整页截图、无从获取被侵权的证据了。正如作家谈歌博文所说，“要么是摘录视图、只有寥寥数十字，要么干脆就是‘无预览可用’，仅仅图书概述而已。”难怪谷歌一位发言人在声明中表示：“公司坚持认为，谷歌图书起着推广并鼓励图书销售的作用”。那么，谷歌为中国图书推广并销售，有什么不好呢？在此，笔者胆大包天地窃问一句：文著协所公布的570名作家作品，是否都作了整页截图？如果有，那么文著协究竟采取什么手段得到了截图？为何不把搜索和截图方式，向中国著作权人广而告之呢？如果没有，那么中国作协和文著协为何要在11月18日发布公告，要求谷歌删除中国图书，从而使得著作权人失去了取证机会？

现在的情况是，大多数中国著作权人没有机会取得证据，而中国作协和文著协只为少数人维权，即使签署了协议，也是无效协议。

三、中国著作权人可以放弃赔付，但不能放弃尊严

谷歌提供的涉及中国图书8万余种著作权人名单，迄今为止，交给中国作协和文著协已经20多天了，但无论谷歌，还是中国作协与文著协，至今都尚未公布这份清单。在这种情况下，中国著作权人就陷入了特别尴尬的境地——究竟自己是否被侵权？著作权人至今如在雾中。因此，也就无从委托中国作协和其他任何机构为其维权。

至此，中国作协与谷歌犯了同样的错误：谷歌是没有得到著作权人的授权，就擅自将其作品扫描上网；而中国作协是没有得到著作权人的授权，就擅自为其维权。半年多以来，中国著作权人一直“被维权”。而作为侵权方的谷歌，对中国著作权人则一直不予理睬。

我相信，中国著作权人可以放弃60美元赔偿，但不会放弃我们的尊严；而“谷歌门”的吊诡在于，中国著作权人不仅遭遇了“被侵权”，而且遭遇了“被维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