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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句读:纯粹的知性概念,或范畴

(2013-10-28 13:3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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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的知性概念

范畴

纯粹理性批判

康德

西方哲学

分类: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句读
&10.纯粹的知性概念,或范畴

前面一小节是讲逻辑判断表,知性在判断中的逻辑机能;这一小节是讲纯粹知性的概念或范畴。我们在前面曾多次谈到,形式逻辑的判断分类后面其实已经隐含着认识论的潜在维度了,我们在每个判断的底下都揭示出这种意义,指出康德已经站在先验逻辑这样一个角度来看待形式逻辑的判断分类,并由此对传统形式逻辑进行了系统化的改造,具有比以往的形式逻辑学家们更为深刻的眼光。

文/邓晓芒 编/@慧田哲学 「weibo.com/zszwyds」 【搜索关注我-->微信公号:zhexue-ht】

现在,这种更为深刻的眼光在他的范畴表里面直接显露出来了。形式逻辑毕竟不是先验逻辑,虽然经验先验逻辑的眼光的清理,但它本身还是形式化的。

康德所做的工作只是在于,他通过总结传统形式逻辑的判断分类的规律,从中发现了知性的一般逻辑机能,而这种逻辑机能正是他建立他自己的先验逻辑的依据。所以形式逻辑的判断和先验逻辑的范畴都体现了同一个知性的逻辑机能,两种逻辑具有同根同源的血缘关系,是同一个知性的逻辑机能在形式和内容这两个不同层面上的表现。纯粹知性概念就是范畴,知性有许多概念,有些是不纯粹的,有些是纯粹的,其中那些最纯粹的就是范畴。知性作为认识能力有很多概念,当它和经验对象发生接触和作用时产生了一些经验概念,如运动、静止、力等等,这都是自然科学概念,它们和纯粹的知性概念的不同在于它们掺杂有经验的成分。

这一点早在柏拉图那里就作了区分,柏拉图把理念分为高级的理念和低级的理念,高级的理念是摆脱了一切经验成分的,如“存在”、“非存在”、“一”、“多”等等,其他如桌子、马等等的理念则是比较低级的。但柏拉图还把运动、静止看作高级的理念,所谓“通种”,他并没有分得很清楚。康德的范畴不是从柏拉图来的,而是从亚里士多德来的。但亚里士多德的范畴也不纯粹。亚里士多德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把这样一些纯粹概念从众多的概念中提取出来,只选那些最具普遍性的、万事万物都逃不掉的概念,就是说,任何事物你都可以从这个概念去规定它。亚里士多德把这类概念称之为“范畴”(Kategorien){慧田哲学注}。

亚里士多德的理想要是找到这样一些范畴,它们每个都适用于所有的对象。这就是一些最普遍的哲学概念,普遍到什么程度?普遍到任何事物都必须从这些概念的角度来加以看待,比如康德讲的原因和结果,实体和偶性,实在性和否定性、单一性和多数性等等,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逃得了这些概念。从认识论上说,适用于来规定任何一个认识对象的概念不是范畴。范畴的特点是它们必须适用于一切对象,但是它们本身并不是从对象来的,它们没有任何后天经验的成分,而是一些最“纯粹”的概念,只有这样才能具有最大、无所不包的普遍性。

这样的概念不止一个,而是有一些,因为你可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来看一个事物。例如一只杯子,你可以从实体和偶性的角度看它,它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有什么性状?也可以从因果性来看它,它是怎么造出来的?也可以从量和质的角度来看它,等等。总之,这些概念是天下万物离不了的,缺了一个,这个对象就不是我们的认识对象,而是怪物了。例如我们设想一个东西没有实体,或者没有原因,或者没有量,你怎么认识它?所以,在认识论领域里,凡是要认识一个对象,就要有一套这样的概念,使这个对象的各方面都得到规定,形成一个完整的“对象”表象。当年亚里士多德做了很多这方面的工作,康德的范畴就是对他的范畴表进行了改造,清除了一些不纯粹的东西,增加了一些漏掉的,纠正了一些不太准确的。更重要的是,康德提出了一个范畴体系。

亚里士多德的范畴是从日常语言中搜集来的,而康德的范畴是从知性的逻辑判断表里引出来的,这些逻辑判断本身已经构成了一个逻辑体系,它们有层次、有秩序的,而且是完备的、没有遗漏的,所有的类型都在此,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每一个都是知性思维的一个方面。由这样一个完备的逻辑判断表里引出的范畴表,在康德看来当然也是完备的,是一个严密的体系。亚里士多德的范畴还有一点给康德很大的启发,就是与柏拉图的“理念”相比,范畴虽然也具有先天的理想性和普遍性,但并不像理念那样高高在上,自己构成一个实在的理念世界,与地上的现实世界相脱离,而是要运用于经验世界的对象上的,要运用于科学、用来解释万事万物以及它们的运动变化的。

康德的范畴也有这个特点,他从近代科学主义出发,认为我们要建立科学知识的大厦,人要为自然立法,就必须从自己的主体里面寻求这一套范畴体系,以此作为整个自然科学的骨架,人类知识的大厦就是靠这些东西搭建起来的。康德的这一套范畴体系是他《纯粹理性批判》的先验逻辑的构架,而且不仅如此,也延伸到《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可以说是他整个批判哲学的构架。所以要把握康德哲学,一定要把这个体系的内在关系弄清楚。

【正如已经多次讲过的,普遍逻辑抽掉知识的一切内容,而指望从另外的地方,不管从哪里,为自己获得表象,以通过分析过程首先把这些表象转化为概念】。形式逻辑只管形式,不管内容,不考虑内容从哪里来。形式逻辑是这样一个过程,它从另外的地方获得它的表象,而不管这表象是从哪里获得的,也不管这表象的真实性与否。反正你给了我一个表象,我就要通过分析的过程,把这些表象首先转化为概念,即把这些表象与其他表象联结起来,使一些表象成为某个表象的从属表象。形式逻辑只考虑这个联结的过程,使这个表象处在一个联结关系之中。

而且,形式逻辑的联结是分析性的,就是说,这个表象给了我,我就来进行分析,看它里面包含哪些表象。我把它里面包含的表象搞清楚了,我对这个表象的概念也就搞清楚了。如“物体”这个表象里面包含有“广延”、“形状”、“不可入性”等等,我把这些搞清楚了,那么“物体”概念也就清楚了。所以,通过形式逻辑的判断、推理,通过分析过程,首先它要搞清概念,即把表象变成一种清晰的概念。表象还是模糊的,一个物体,我当然知道什么叫物体,比如说桌子、椅子、茶杯都是物体,我有很多这样的物体表象。但“物体”的概念究竟是什么呢?我通过分析才发现,物体概念首先有广延、大小、形状,然后是不可入的,我把这些加入到物体中,使它们成为隶属于其下的表象,那么物体就成为了一个概念。所以形式逻辑最关心的就是给一个概念下定义。

什么叫物体?给它下一个定义,就是把它与另外一个概念联系起来。如果你不经过这个概念,那就只有一个模糊的表象,比如说我们都知道人跟牛马不同,但这只是一个模糊表象。但如果你给“人”下了一个定义:“人是理性的动物”,那么这个表象就清晰了,就转化为概念了。这个定义是分析性的,就是说,“动物”和“理性”都是包含在“人”的概念里面的,如果没有“动物”的表象,或者没有“理性”的表象,我们不可能形成“人”的概念。但“人是白色的动物”就不是人的定义,因为我们形成“人”的概念用不着“白色的”这个表象。

形式逻辑的功能就是如何从一个概念里面把它的定义分析出来。【反之,先验逻辑则面对着由先验感性论呈现给它的先天感性杂多,这种杂多给诸纯粹知性概念提供材料,没有这种材料它们将会没有任何内容,因而就会完全是空的】。与形式逻辑相反,先验逻辑面对的是已经由先验感性论给它提供的“先天感性杂多”,也就是空间和时间的杂多,它们给先验逻辑提供了内容,没有它们,先验逻辑就是空的,就不能完成它的使命即形成知识。这与形式逻辑不同,形式逻辑不管内容从哪里来,不管这内容是由感性提供的还是由概念、想象、幻相、错觉等等提供的,反正你给了我一个表象,我就力图对它加以定义,并借此展开推演。你给我一个“飞马”的概念,我就定义它:所谓飞马,就是能飞的马。这完全合乎形式逻辑。但是有没有飞马呢?这个形式逻辑不管。

但先验逻辑要管,它要问:哪里、什么时候有过飞马?这一问,你就把飞马和时间空间联系起来了,而与此连带着也就与一切经验事物的关系联系起来了,与自然界的规律也联系起来了。所以先验逻辑所处理的只是在时间空间中可能出现的东西,它们是给范畴提供材料的,没有这些材料,先验逻辑的范畴就没有用武之地。形式逻辑不受这个影响,它可以对“飞马”作判断,下定义,它的这个定义没有错,别的地方出的错它管不着。但是先验逻辑要管,如果它把范畴用到根本不存在于时间空间的东西上面,那就是误用,如果它脱离时间空间而应用,那就是非法的,或者说是不可能的。

当它自以为有内容时其实并没有任何内容,也就是并没有作任何应用,它只能应用到时间空间中的东西之上。所以,一旦没有这些材料,先验逻辑的范畴就是空的,“思维无内容则空”。【空间和时间包含有先天纯直观的杂多,但它们仍然属于我们内心的接受性的条件,内心只有在它们之下才能感受到对象的表象,所以这些表象任何时候也必定会刺激起对象的概念来】。空间和时间本身就是纯直观,它们里面包含有杂多,即一定的空间和时间关系,何时何地,有多大、多久,这是多种多样的,所具有空间和时间的量也是不一样的。但尽管如此,这些空间和时间杂多还是属于先天的纯直观,属于我们的主体,是我们内心的接受性条件。

当然由于这种直观的杂多性,它们任何时候都会引起对象的概念,因为我们就是在空间和时间的杂多中感受到对象的表象的,如果没有这种杂多,我们怎么能够区分这个对象、那个对象呢?怎么能够把对象放到具体的时空中来感受、来观察呢?但引起概念还不等于形成概念,要形成概念还必须有更高的主体能力,所以康德说:【不过我们思维的自发性要求的是先将这杂多以某种方式贯通、采纳和结合起来,以便从中构成知识。这一行动我叫作综合】。凡是康德谈到“自发性”,一般都是指知性。知性就是比感性更高的主体性能力,它自发地针对先天直观杂多进行综合的处理,把它们加以贯通、采纳和结合,以便构成有关对象的知识。但这里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为什么康德这里只提到对先天直观杂多加以综合,而不是提经验性的杂多材料?难道仅凭知性对主观的先天形式时间和空间的综合就能构成经验知识?我的解释是,康德这里强调的是“先将”这些杂多综合起来,“以便从中”构成知识,但没有讲仅凭这些就足以形成知识。所以下面一段他就将一般综合与“纯粹综合”区别开来,他这里讲的只是“纯粹综合”,这只是构成知识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纯综合还必须有经验性的杂多作为它的材料,才能最后构成知识。另一个问题是,先验感性论所讲的时间空间虽然只是一种被动的接受能力,但已经对感性经验的杂多材料有一种贯通和整理作用了,比如你只有把时间中相继而起的东西看作是贯通的,而不是支离破碎的,你才能接受任何一个表象。如一片红色,哪怕是一瞬间,也必然要持续一段时间,而你必须把前一瞬间和后一瞬间的红色看作是连贯的,你才能把这个红色接受下来。

所以其实在感性中就已经有贯通和结合了,为什么这就不算“综合”?对此康德在后面的范畴的“先验演绎”中作了解释,他确实把这种结合称之为“综合”,即“直观中领会的综合”和“想象力中再生的综合”,但他并不把这种综合归之于先天直观本身,而是归之于想象力和知性的作用,所以这种综合已经不再是单纯“接受性”的作用,而是一种“自发性”的作用。

所以在感性直观能力的活动中其实已经隐含了知性的作用,没有这种作用,感性直观也发挥不了它的授受能力。所以感性和知性原来是分不开的,但为了弄清楚知识的结构,我们还是必须把它的各种成分分离开来一个考察。先天直观的杂多本身还是被动的接受能力,而不是自发的综合能力;但如果没有自上而下的自发的综合,它本身就不能开始起作用。并不是先有一堆感性直观的材料放在那里,然后我们再运用知性对这些材料进行处理,而是形成感性直观的第一瞬间开始,知性已经介入其中了。

所以甚至可以说,是知性才使得感性直观的作用成为可能的,如果没有知性的自发的综合,哪怕是感性的接受能力都不可能起作用。齐良骥先生说,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要倒过来读,越是读到后面越是会发现,后面的东西是前面的东西之所以可能的前提,当我们讲到知性的时候,我们就能够更深入地理解感性。感性初看起来好像是单纯接受的东西,先验感性论也这么说,其实在接受能力底下已经有知性在暗中起作用。后面讲知性的三重综合能力,其实就是知性的自发性通过强大的穿透能力,把从感性直观到知性范畴的全部贯通起来的能力{慧田哲学注}。

它不是高高在上,对感性作简单的材料加工,它实际上在感性提供材料的过程中已参与其中了,它使感性的材料为它自己的需要而准备好了。但是齐先生在其《康德的知识学》中提出,实际上时间空间也是知性产生出来的,这就有点走过头了。从逻辑层次上来说,知性还是在后面起作用的,不是直接产生出时间、空间的。时间、空间的各种先验规定是想象力按照知性的范畴作出的,但时空本身不是知性的产生。

时间有哪几种规定,如时间的相继性,充实性,持存性等等,这都是想象力对时间的综合,间接地也可以看作知性的综合的表现,但想象力毕竟是一个中介,知性是借助于想象力对时间加以综合的。而想象力本身属于直观能力,而不属于知性。这都是在后面的“图型法”部分所讨论的。康德把知性对感性的贯通、采纳和结合的行动“叫作综合”,这里已经透露出后面关于范畴的“先验演绎”的信息了。实际上,在康德看来,知识无非就是把感性和知性结合起来,所以作为知识来看,感性如何可能也就是知性如何可能,感性哪怕是单纯的接受性,也只有在知性的综合作用之下才有可能,当然前提是:如果它要成为知识的话。因为感性也是一种知识,所谓的“感性认识”;它要成为知识,里面就渗透了知性的综合作用。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倒过来说”是有道理的。

你刚刚开始接触到的是表面的感性的接受能力,接受物自体刺激我们的感官而产生的感觉印象,形成了感性的杂多;但你更深入一层,你会发现这些现象本身已经是知识了,只不过这些知识还未明确化,但它后面已经有知性在起作用。所以一切知识其实都是综合的结果,包括感性;感性本身还未达到综合,它只是接受,但如果没有综合,感性所形成的表象不可能作为感性知识留下来。我们常说,知识有感性知识和理性知识,实际上这两者是不可分的,感性之所以成为知识,里面已经有理性了;而理性知识作为知识,里面也必须有感性。只是为了科学研究的方便,康德才把它们一层一层地剥离出来,分离开来。分开以后,康德还是要把它们复合起来,还原为原样,这时我们对一个完整的对象就有了更深入一层的本质性的理解。

【但我所理解的综合在最广泛的含义上是指把各种表象相互加在一起并将它们的杂多性在一个认识中加以把握的行动。如果杂多不是经验性地、而是先天地被给予的(如空间和时间中的杂多),这样一种综合就是纯粹的】。什么是综合?前面讲把先天直观杂多以某种方式贯通、采纳、结合起来以便构成知识的行动就叫作综合。但那是“纯粹的”综合,因为它所处理的杂多不是经验性的杂多,而是先天直观形式本身的杂多。而综合“在最广泛的含义上”则是一般地指“把各种表象相互加在一起并将它们的杂多性在一个认识中加以把握的行动”,这里讲的“各种表象”可以是经验性的表象,如感觉、印象、知觉等等,也可以是时间空间,还可以是各种概念或法则,如后面讲理性可以把各种知性法则统一为一个整体。但这种综合必须是为了对这些表象“在一个认识中加以把握”,也就是说,是就形成一个对象的知识而言的。而纯粹综合就是指纯粹知性对纯粹先天直观而进行的综合,之所以要区分出纯粹综合,主要就是要引出他的纯粹知性概念即范畴来。

范畴其实就是纯粹知性对纯粹直观进行综合的方式,它们并不是什么僵死的框架,而是一种行动方式、综合方式,是要在纯粹直观中建立起认识对象来的方式。那么,这种综合与分析是什么关系呢?【在对我们的表象进行任何分析之前,这些表象必须先已被给予了,并且任何概念内容来说都不可能由分析产生】。我们如果要对我们的表象进行分析,首先这些表象要被给予我们,而它们是不会单凭我们的分析就给予我们的。就概念这种表象来说,情况也是一样,即概念的内容是不能由分析产生的。形式上当然你可以说,在一个判断的形式中我可以通过对主词下定义而产生出一个概念来,但这个定义下得对不对,还要看这个主词本身的表象是不是本来就蕴含着这个定义,如果并不蕴含这个定义,那么你的定义就不但不能产生出一个概念来,而且还混淆了一个概念。所以概念的内容不可能由分析而来,只能通过综合而产生。综合先于分析。

【但对一个杂多(不论它是经验性地还是先天地被给予的)的综合最先产生出来的一种知识,虽然这种知识一开头可能还是粗糙的和混乱的,因而需要分析;然而这个综合毕竟是真正把诸要素聚集为知识、并结合为一定的内容的东西;】只有对于一种杂多的综合才第一次产生出一种知识,包括一个概念,一个有内容的概念,就是它是由综合产生出来的而言,它已经是一种知识了。所以在分析之前首先必须要有一个综合起来的概念,然后才可以对这个概念加以分析。一棵树的概念肯定包含有树叶、树枝、树干、树根,可以把这些从“树”的概念中分析出来;但是“树”的概念首先还是通过对这些的综合而形成起来的。“三角形”的概念也是如此,“三角形有三个角”,看起来是一个分析命题,但最初形成“三角形”这个概念,还是由于把三个角综合在一个图形中而来的。

当然,这些综合而来的概念一开始也许是粗糙的,如“树”的概念,还是很表面的,还未分类,没有和其他的东西仔细区分开来,还没有从本质上加以说明;三角形的三个角是什么关系,有些什么性质,也没有得到证明。这就有可能混进一些别的东西,甚至免不了会出错,这就需要分析来把它们澄清,把它们的概念中所包含的成分和关系详细地区分出来,清晰地展示出来。分析的作用正在于此,即把已有的知识通过分析搞得更清楚。但“综合毕竟是真正把诸要素聚集为知识、并结合为一定的内容的东西”。这里的“诸要素”包括先验感性论里的要素和先验逻辑中的要素,也就是“先验要素论”中的全部要素。先验感性论里面有空间和时间的直观形式,先验逻辑里面则有范畴、图型和理念。把这些要素聚集起来构成知识,使知识具有一定的内容,这就是综合所起的首要的作用。

【所以它是我们必须予以注意的首要的东西,如果我们要判断我们知识的最初起源的话】。为什么说综合是我们必须注意的首要的东西?其重要性在于:如果我们要搞清知识的最初起源的话,我们首先要注意综合。如果你仅仅从形式逻辑上确定几个判断类型,也许用不着综合,只要分析就够了;但如果要讨论知识,进入到认识论,则其中首要的原则就是综合原则。所以分析和综合的关系在康德这里就涉及到形式逻辑和认识论的关系。当然在康德的先验逻辑中,认识论和逻辑学已经被统一起来了,而这种统一正是通过知性的综合作用而做到的。

下面一段开始涉及到想象力的问题。一谈综合就必须涉及到想象力,因为想象力是一种纯粹直观的能力,而知性的纯粹综合就是知性对纯粹直观进行的综合,在其中想象力起着不可缺少的作用。【我们在后面将会看到,一般综合只不过是想象力的结果,即灵魂的一种盲目的、尽管是不可缺少的机能的结果,没有它,我们就绝对不会有什么知识,但我们很少哪怕有一次意识到它】。所谓“后面”,指康德在后面谈知性范畴的先验演绎时多次提到想象力。综合“只不过”是想象力的结果,没有想象力“我们就绝对不会有什么知识”,这里把想象力提得很高啊!想象力是综合之源,知识之源,就此而言,想象力似乎比起知性来更为根本。

不过,在很多地方康德都强调知性的综合是一种“本源的综合”,想象力只不过是这种本源的综合在直观中的体现而已,想象力只是代表知性而在把知性范畴运用于经验直观中时起了一种贯穿作用,也就是时间图型的作用。所谓图型不过是想象力对时间所作的一些“先验规定”,想象力由此使时间适合于知性范畴的统摄作用。但另一方面,想象力又有一种“自发性”,所以它不单是一种直观接受能力,也不单是一种把已接受下来的直观表象“再生”出来的能力,而且是一种创造的“生产”能力,不仅是“再生的想象力”,而且是“生产的想象力”,在这方面它甚至与知性的自发性很难有什么区别。

那么,想象力和知性的这两种不同的“自发性”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康德始终未能说清楚的一个问题。如果想象力是自发的,那它就不是单纯的直观能力,而应当是知性能力,因为知性的特点就是自发性,而知性在形成知识中的必要性就成了问题;但如果肯定知性的自发性,那么想象力就不可能是自发的,两个自发性中必须有一个是被动的,否则就会打起架来。所以后来海德格尔批评康德说,他实际上已经看到全部知识其实只是基于想象力的活动,知性的那些范畴都是累赘,但他害怕这样一来他的全部逻辑体系都要垮台了,所以没有敢迈出这一步。在这里,康德仍然尽量想把想象力限制在某种较低的层次上,说它是“灵魂的一种盲目的、尽管是不可缺少的机能”。

前面说“直观无概念则盲”,想象力是一种直观能力,直观没有概念的指导就是盲目的,所以它虽然本源地产出一切知识,但“我们很少哪怕有一次意识到它”,它只是隐藏在我们的“灵魂”深处。什么是“灵魂”?灵魂本身是物自体,而作为一种心理现象,它也具有无限的尝试,猜不透的。把想象力塞到这样一个黑暗的深处,就使得它变得很神秘了。我们只知道它是自发的,偶发的,在《判断力批判》中谈审美时也借助于这一点,使它和知性的协调活动成为一种自由的“游戏”。而在这里,康德一方面抬高想象力的作用,认为一切综合、一切知识都来自于想象力,但同时又贬低它,说它是盲目的,没有自知之明,显出一种矛盾和动摇的态度。他这样做的确还是为了保住知性的统治地位。坚持他的理性主义立场。

所以他说:【不过,把这种综合带到概念上来表达,这是应归之于知性的一种机能,知性借此才第一次使我们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知识】。知性的作用只不过是把想象力已经完成的综合“带到概念上来表达”,似乎这只是一个表达上的问题,这似乎并不能从根本上提高知性的地位。但在康德看来,概念的表达是至关重要的问题,没有概念表达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知识”,而只能是一种还未意识到的知识。因为他把一切知识都看作是自我意识的概念把握的结果,自我意识通过概念、范畴去统摄经验经验的杂多,才能形成真正意义的知识。所以知性在他那里其实就是一种先验的自我意识,他称之为“本源的统觉的综合统一”,凡不在这个范畴内的都不叫真正的知识。

所谓“带到概念上来表达”,也就是把知识放到综合的统一中来理解,概念的作用除了综合以外,更高的是统一作用,它比想象力的联想和综合更高一层,是对想象力的综合的一个提升,即从“直观中领会的综合”和“想象中再生的综合”提升到“概念中认定的综合”。想象力本身也有两个层次,先验的想象力高于再生的想象力,再生的想象力,例如记忆就是把过去了的表象再生出来,但它之所以能够再生,还是由于背后有一种任性的先验想象力在起作用。过去了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你要再生出来,不也是一种创造吗?而创造性的先验想象力就有一种自发性,它实际上已经跟知性相通了,知性的能动的综合作用就是从它来的。但这种想象力的自发性还未达到知性,因为它还未达到统一性。

想象力虽然已经是一种纯粹综合了,但它毕竟是漫无边际的,它不受概念的限制,没有规定下来,因为也不能凝聚为一种定向的力量,不能建立一个固定的对象。知性则把这种综合上升到了概念,只有上升到概念,才能形成统一的对象,才能使综合得到“认定”,这才是真正的知识,散漫无边际的记忆、联想都不算真知识。真知识的标志必须具有概念的确定性,系统性,统一性。

【于是,纯粹的综合,从普遍的方面来看,就提供出纯粹的知性概念】。纯粹的综合已经上升到普遍的层次,上升到概念了。纯粹的综合本身并不全是普遍的,先验想象力的纯粹综合就不一定是普遍的,它包含的是那些一次性创造性的想象或构想;但如果我们“从普遍的方面来看”,这种纯粹综合就提供出纯粹知性概念,即范畴。因为这种创造性的想象虽然从内容上看是一次性的,但是从创造的方式来看却有某种普遍性,这种普遍性显示出了范畴的作用。

所以纯粹综合就是要提供范畴,范畴实际上所体现的正是知性的纯粹综合的能力,各个范畴体现了知性的纯粹综合能力的一个方面,并使这种被综合的知识能够在范畴这个概念之下统一起来。【但我理解的纯粹综合是以先天的综合统一为基础的综合:所以我们的计数(尤其是在数目较大的情况下看得更明白)是根据概念的综合,因为它是按照单位的某种共同基础(例如十进制)来进行的】。这里说得很清楚,知性的纯粹综合与单纯想象力的综合不同,它是以“先天的综合统一”为基础的,是有概念、有统一性和确定性的综合,不是盲目的散漫的综合。

这一点在数学上体现得很明确,计数虽然是直观性的综合,但实际上也是有概念在里面起作用的,这就是“十进制”这样的概念,以及它所制定的单位:个、十、百、千等等。如果没有这样的单位限制着,计数是漫无边际的,小的数目还可以直接看出来,较大的数目就计算不清了。所以单位就是计数的综合过程中的统一性。“单位”这个词的德文Einheit本来就是“统一性”的意思,它同时还有“单一性”的意思,而这个“单一性”恰好就是他的范畴表中的第一个范畴。这不是七亿巧合,也不是文字游戏,而是表明康德对于知性的综合的一个本质的观点,即它不仅仅是综合,而且是统一性;而整个范畴表以单一性为起点,也不仅反映了十二范畴中的一个范畴的特点,而且也是所有十二范畴的基本特点。所有的范畴都是要寻求统一性,或单一性,以便从一个最高的概念来统摄地把握经验性的杂多。

当然单一性和“单位”译成中文还是有区别的,康德在这里是谈数学,所以我们译成数学的“单位”,其实他要说明的是数学中已经引入了知性的纯粹概念即范畴,作为计算的基础了。我们要把握他所用的这个词的各种相通的含义,才能更准确地理解他的意思。【所以在这个概念之下杂多综合中的统一性就成为必然的了】。这句话表明知性通过范畴来实现杂多综合的统一性,所带来的是“必然性”,而不是像想象力的综合那样,虽然有自发性、创造性,但永远不能带来必然性,总是偶然的。我们在计算时有了概念的统一性,就可以排除由于单位不同而带来的混乱,例如有的用二进制,有的用十二进制,有的用十进制,无法统一。

就此而言,知性的综合比先验想象力的综合更高,它不是一般的综合能力,而是更高层次的、“本源的”综合能力,也就是一种综合统一能力,它与先验想象力有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先验想象力在进行综合时,好像是代表知性的自发性在行使权力,但是它还未上升到统一性,知性则能够带来统一性,因而能带来必然性,因为它能够提供纯粹知性的概念。想象力的综合毕竟是直观的,是为知性的综合统一做准备、做铺垫的。知性的综合统一则是通往必然性的。康德的范畴表中第一个范畴是单一性,最后一个范畴是必然性。必然性是一切范畴所寻求的最终目标。

下面康德把分析和综合做了一个比较。【各种不同的表象通过分析被带到一个概念之下的(这是普遍逻辑所处理的一件事务)。但先验逻辑教给我们的不是将表象、而是将表象的纯综合带到概念之上】。前面讲到,纯粹综合是以先天综合统一性为基础的综合,这突出了先天综合的统一性,即凡是有统一性的地方才体现出知性的作用,如果仅仅提到综合,还不一定是知性的作用。这里讲各种表象“通过分析”被带到一个概念之下,也就是分析性地隶属于一个概念,它们隶属于一个概念并不是一大堆毫不相干的表象被装进一个概念中,而是它们本来就是构成这个概念的成分,只是在形式逻辑中我们把它们分开来表述,把这种关系摆开了。

普遍逻辑或形式逻辑所处理的就是这件事,就是以分析的方式展示概念和各种表象之间的一种分析性的上下位关系。相反,先验逻辑不是把表象带到一个概念“之下”,而是把表象的纯综合带到概念“之上”,也就是用一个概念去把各种表象的纯粹综合统一起来、提升上来。形式逻辑的分析对于表象并没有提升,它只是指出表象的位置在概念之下;先验逻辑则把表象能动地提升为知识,即综合起来带到概念之上,使之成为知识。先验逻辑的这种作用里面包含着知性和先验想象力的关系,即知性的纯粹概念是把先验想象力已经做出的纯综合“带到概念上”来,成为“概念中认定的综合”。先验想象力的综合已经是“纯综合”了,它与再生的想象力所形成的联想、记忆的综合是不一样的,已经是一种先天性、创造性的自发的综合,没有后天经验性的内容,只有时间空间的先天直观形式。

把这样一种纯综合用概念统一起来,形成有关一个确定对象的知识,这是先验逻辑所要做的工作。这正如康德下面说的:【为了达到一切对象的先天知识,必须首先给予我们的是纯粹直观的杂多;其次是通过想象力对这种杂多加以综合,但这也还没有给出知识。给这种纯粹综合提供统一性、并只是以这种必然的综合统一的表象为内容的那些概念,则为一个出现的对象的知识提供了第三种东西,而且是建立在知性上的】。这里提示了一个知识在形成过程中所经历的三个阶段或三个层次,这种分析与后面“第一版演绎”中所展示的“三重综合”是完全符合的。任何对象,如果你想达到对它的一种先天知识的话,必须经过三个阶段或层次。

当然,这里的“一切对象”排除了物自体,对物自体是既不可能有先天知识,更不可能有后天知识的。所以这里的“先天知识”只是为经验知识作准备的,它们只是使经验知识得以可能的知识。所以下面讲的三重综合都是先天的纯粹综合。第一重综合:“必须首先给予我们的是纯粹直观的杂多”,这就是第一版演绎中所谓“直观中领会的综合”。当然这里还并没有明确说这是一种“综合”,在第一版演绎中则指出,如果不是综合,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内心中领会直观杂多。在那里康德还说,这种“直观中领会的综合”不仅涉及经验性的直观,而且涉及先天的纯粹直观,“因为没有它我们将既不可能先天地拥有空间表象,也不可能先天地拥有时间表象:因为这些表象只有通过对感性在其本源的接受性中提供出来的杂多进行综合才能被产生出来。

所以我们拥有领会的一种纯粹综合”。杂多就是多种多样,这本是感觉、印象等等感性质料的特点,但空间和时间这些纯粹直观也有这种特点,它们作为“感性的本源的接受性”也可以表现出多样性,比如几何学、数学中体现出的多样性。只不过这种杂多是纯粹的,不能与感觉印象的杂多混为一谈。第二重综合:“其次是通过想象力对这种杂多加以综合”,这相当于“想象中再生的综合”。再生的综合本来是经验性的,我们把时间空间中很久以前或很遥远的事情放在眼面前来谈,凭借记忆和联想把它们再生出来,放在一起加以综合的考虑,这就是再生的想象力的工作。

但“一定有某种本身是诸现象的必然综合统一的先天根据、因而使得诸现象的这种再生成为可能的东西,……而我们就必须设定想象力的某种纯粹的先验综合,它本身构成一切经验的可能性(当这种可能性必须预设现象的再生性时)的基础”。再生的综合以想象力的先验的综合为条件,当时空中的杂多东西的综合以对时空本身的杂多的综合为条件,所以这种先验想象力的综合也是一种纯粹综合。“但这也还没有给出知识”,就是说,还没有给出“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因为它还没有给这种综合带来统一性。只有“以这种必然的综合统一的表象为内容的那些概念”才能带来这种统一性。

这就是第三重综合,它“为一个出现的对象的知识提供了第三种东西,而且是建立在知性上的”。这个“第三种东西”就是概念的统一性,它使综合上升到了真正的知识层面,即“概念中认定的综合”。“认定”一词德文为Recognition,有“再认”、“认出”、“确认”之义,是一种反思性的认识。概念中认定,作为一种纯粹综合就是指范畴中认定,它使先验想象力的纯粹综合提升到了综合的统一性。虽然在想象力的纯粹综合里面已经暗中作用了范畴,但想象力本身不管这个,它只管自己自发地进行综合作用,把任意两个表象联想在一起,没有意识到它背后的概念作用。想象力的综合总是偶然性的,即使是休谟所讲的“习惯性的”、“恒常的”联想,也是偶然的,为什么形成这种习惯,不形成那种习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但是如果有概念的综合统一性,情况就不同了。

你把范畴加在这种综合之上,这些范畴体现了综合统一的必然性,因为它们是概念。你不能不按照概念去思维,当你看到一个原因,你就必然想到结果,看到结果就必然想到原因。你的想象力是在这个范畴的规定下作创造性的综合的,但你想象不出一个没有结果的原因,一个没有原因的结果。这个背后起作用的就是那个因果性范畴,它使想象力在它的范畴内有种必然性。当然按照内容来说因果性还可以是偶然的,这个结果为什么一定是你说的那个原因?这并不能先天地断言。但它一定是有个原因的,这是可以先天断言的,你总不能说它没有原因。这里讲的“知识”只是“先天知识”,而不是讲经验性的知识。总的来说,这三重综合都是纯粹综合,它的“普遍的方面”是由知性的纯粹概念即范畴体现出来的,范畴排除了一切对概念来说不纯粹的东西,它所表达的是必然的综合统一。

所以它是建立在知性之上的,知性的机能最简单地说就是通过概念达到统一性的机能。当然这种统一性在形式逻辑中是分析的统一性,而在先验逻辑中则是综合的统一性。这就引出了下一段的话题,即两种统一性的异同。

【赋予一个判断中的各种不同表象以统一性的那同一个机能,也赋予一个直观中各种不同表象的单纯综合以统一性,这种统一性用普遍的方式来表达,就叫做纯粹知性概念】。这里正是按照康德的思路从形式逻辑的判断中引出先验逻辑的范畴来的关键性的一步。知性的统一性机能不管是在形式逻辑的判断中还是在先验逻辑对直观的综合中,它们都是知性的机能,都体现了知性的统一性,只是它们把这种知性的统一性用在不同的方面,前者是用在分析上,后者则用在综合上。综合什么?综合“直观中各种不同表象”。所以综合总是有特殊的方面,有杂多,否则你综合什么呢?但它也有普遍的方面,所以“用普遍的方式来表达,就叫做纯粹知性概念”。

编/@慧田哲学(阅读更多哲学文章可添加或扫描我微信公号:zhexue-ht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句读:纯粹的知性概念,或范畴

形式逻辑的判断也要使用概念,所谓分析就是对概念的分析,但是它不管这些概念是什么概念;先验逻辑则特别关注概念和表象的层次性,它是依靠纯粹知性概念来完成其综合统一功能的。想象力已经有了综合能力了,一般综合就是想象力的结果;但想象力的综合不一定需要统一性,它可以幻想,可以进行文学艺术创作;而知性的纯粹综合则需要概念的统一性,因而需要范畴的统一作用。但统一性不仅仅在先验逻辑里有,在形式逻辑里也有,只不过形式逻辑的统一不是建立在综合上,而是建立在分析上。分析的统一,例如对一个概念所下的定义就是统一的,因为本来那些谓词就存在于那个概念里面,现在把它们分析出来,使它们在一个统一的定义中各归其位。

这种统一只是形式上的。综合的统一则是能动的统一性,把各种不同的东西“抓”到一起,用一个概念把它们统一起来。“概念”(Begriff)的德文词根begreifen就是“抓住”的意思。比如原因和结果,因果性概念把两个本来完全不同的东西,“太阳晒”和“石头热”,联结起来构成一个统一体,这个统一体就不是说这两个表象本来包含于一个概念中,而是本来分别独立存在的,现在靠一个范畴把它们抓到一起来了,这就是综合的统一。但是,这两种统一的机能还是“同一个”知性的机能,知性的机能就在于能够使各种表象达到统一,不论是以分析的方式还是以综合的方式。只有达到统一,一个知识才能够被理解,否则一大堆杂乱无章的概念或表象是不可能得到理解的。

当然这两种统一的层次是不同的,康德特别把知性的综合统一的能力称之为“思维能力”,它比形式逻辑的“判断能力”更高,知性从根本上是一种思维能力,判断能力只不过是思维能力的形式方面的体现。不过,康德对他的逻辑判断表和范畴表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述得很清楚,只是说判断表是引出范畴表的“线索”。大体上说,康德更重视他的先验逻辑,包括其范畴表,这是最能体现他的独创性的地方。先验逻辑涉及到认识论,即关于对象的知识,形式逻辑只涉及到主体的一种单纯机能。但这两种逻辑究竟是哪种产生了哪种,哪种更为基本,他没有说。

他只说同一种知性机能在判断中使各种不同的表象被赋予了统一性,而在直观中使各种不同表象的综合被赋予了统一性,它们不过是知性机能的两种不同的表现而已。总之,知性的特有机能就是产生统一性。当然真正说来,不是知性,而是理性,才产生出最后的统一性。在后面的先验辩证论中会谈到,知性能够凭借统一性机能来形成知识,而理性能够凭理念把这些知识统一成一个体系。但这两种统一性的层次是不同的,知性的统一只要达到知识就够了,而理性的统一还要求把这些知识整个统一起来,形成无限的系列,也就是在知识的基础上追求更高的统一性、无限的统一性。理性提出一个理念让知性去追求,而知性达到的统一性是有限的,是一个一个的知识,它的统一是与直观和感性杂多相比而言的,把这些杂多统一起来就完成任务了。

理性则促使它还要往前无穷尽地追求最大的统一。【所以同一个知性,正是通过同一些行动,在概念中曾借助于分析的统一完成了一个判断的逻辑形式,它也就借助于一般直观中杂多的综合统一,而把一种先验的内容带进它的表象之中,因此这些表象称之为纯粹知性概念,它们先天地指向客体,这是普遍逻辑所做不到的】。这里特别强调“同一个知性”的“同一些行动”。这个“曾”字是指前面列出过的逻辑判断表,逻辑判断表是在概念的层次上展开的,它把所有的概念成分不管来自何方,性质如何,都看作是概念。哪怕这个概念所表达的是一个直观表象,一个感觉,一个印象,一旦进入逻辑判断作为主词或谓词出现,就都被当作概念来看待了。

所以它是“在概念中曾借助于分析的统一”来完成的。所以人们说,形式逻辑所讨论的是“概念与概念之间的关系”,而不是“概念和对象之间的关系”。这个看法从霍布斯、洛克到休谟都表达得很清楚。休谟虽然否定因果性、实体性等等关系有必然性,但并不否定逻辑和数学有必然性,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属于“概念和概念的关系”,之所以有必然性,是因为这些概念本来就是我们自己设定的,我们规定一个概念,然后根据这个规定来设定另一个概念,这样我们在研究这些概念的时候就必须遵守我们自己设定的这种关系,不得逾越,这就是必然性了。

但是概念和对象之间是没有必然性的,因为对象不是我们自己设定的,感觉印象是我们偶然获得的,你不可能预先设计好。所以休谟认为自然科学是没有必然性的,因为它涉及到对象。康德恰好抓住休谟这一点,说你既然承认逻辑和数学有必然性,怎么能够否认自然科学知识有必然性呢?逻辑和数学是先天的,自然科学里面也有先天的东西呀?概念和对象之间的关系我们也可以先天地设定呀?所以康德要从形式逻辑中引出先验逻辑来,为自然科学找到必然性。形式逻辑中的判断形式都是借助于知性的分析的统一而建立起来的,那么,“同一个知性”的“同一些行动”也就“借助于一般直观中杂多的综合统一”而建立起来了一些范畴,这些范畴不是单纯形式的,而是被带进了一种“先验内容”,即“先天地指向客体”,也就是说,它就是要先天地建立起概念和对象,客体之间的关系。

这些先验内容、即“先天地指向客体”的内容是如何“带进来”的呢?是“借助于一般直观中杂多的综合统一”而带进来的,这些范畴先天地指向客体,就是要把直观中的杂多综合统一起来,这样它们就不但指向客体,而且建构起客体了。所以按其意向来说,它们就是要指向客体的建构的。

由于知性是先天的,所以它的这种意向是先天地指向客体,但如果它缺乏直观的内容,这种先天的指向就还是空的,它想要内容而不得。但尽管它还没有得天内容,它却是指向内容、指向对象的,这个是形式逻辑所做不到的。这种指向性、意向性在后来胡塞尔的现象学里面谈得很多,胡塞尔的“意向性”就是指向一个客体,一切意识都是关于某物的意识,都是关于“意向对象”的意识;但并不见得所指向的意向对象就得到了充实,它在被充实之前还是空的,有待于直观的感性材料来充实。在康德这里也是如此,先天指向一个客体是先验逻辑本身具有的一种功能,其中包含着一个先天的要求,就是要求这个客体要直观杂多来充实;如果没有直观杂多来充实,它就只能是一个被思维的客体,而不是一个被认识的客体,而知性的这种功能虽然在那里,却得不到运用。这种功能是形式逻辑所不具备的,形式逻辑不指向对象,它只在意于概念与概念之间的符合,而不在意于概念与对象之间的符合,只关心逻辑程序本身的形式。

但这两种不同的逻辑却有一种对应的关系。【以这种方式产生的、先天地指向一般直观对象的纯粹知性概念,恰好有如同在前一个表中一切可能判断的逻辑机能那么多:因为知性已被上述那些机能所穷尽了,而知性的能力也借此得到了全面的测算】。显然,既然是“同一个知性”的“同一些行动”表现在形式逻辑和先验逻辑中,那么它们的数目也应当是相等的。此处康德非常自信,认为前面所列出的判断分类是绝对完备的,已经在形式上把知性所有的逻辑机能全都穷尽了,不多也不少,就是这十二个。而且在这种判断分类中,他已经全面考察过了知性的能力范围,知性有哪些能力、有哪些层次,有哪几个方面,全都考察过了。

他的逻辑判断分类表就是经过全面测算而总结出来的,即四个门类共十二个类别。只不过在形式逻辑里面,知性的这种机能只体现在判断的逻辑形式上,而在先验逻辑里它则体现在有关对象的认识机能、指向客体的机能中。在这里它是针对知识的内容的,而针对知识内容的这些机能与针对形式的那些机能应该是相等的,它们本来就是同一个机能,所以范畴的分类也应该恰好是十二个。

接下来康德说:【我们想按照亚里士多德的方式把这些概念叫作范畴,因为我们的意图原初就是和他的意图一致的,尽管在实行上与之相距甚远】。此处康德借用了亚里士多德的“范畴”(Kategorien)来称呼知性的纯粹概念,这是在康德的文本中(不算序言和标题中提到的)第一次出现“范畴”一词,在此之前他都是用“知性的纯粹概念”来表述范畴,我们前面为了简明也直接用范畴来代替他的“知性的纯粹概念”,但其实他是从这里才开始用“范畴”这个术语。

亚里士多德在他的《分析篇》和《范畴篇》中有这样一个想法,把知性的能力在其最普遍的方式上用纯粹知性的概念表达出来{慧田哲学注}。亚里士多德最初提出“范畴”就是出于这个目的,要找到一些具有普遍性的概念,即一切存在者都逃不掉、都要受到规定的概念。康德在此与亚里士多德的意图是一致的,即在知性的统一性机能这个意义上,找到一些最普遍的概念来表达它,因而这些概念在康德看来,最重要的特点应该是纯粹性,不要掺杂经验性的东西、直观的东西,否则就没有普遍性了,因为经验直观的东西总是受局限的。

当然亚里士多德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做的时候并没有严格遵守这一原则,以至于他所找到的范畴里面掺杂了很多直观的、经验性的成分,不再是知性的纯粹概念,或者说纯粹度不够。康德则真正想把亚里士多德的意图贯彻到底,严格地找到一些真正纯粹的知性范畴。所以康德与亚里士多德的意图虽然是一致的,但实行起来差别很大。亚里士多德为什么不能严格遵守知性的纯粹概念这一标准?在康德看来主要是他的方法不对,他的范畴不成体系,是由于他只是通过罗列式地归纳,在经验中去到处搜寻,而没有一条逻辑线索指导他去寻找。

而康德则是从逻辑判断的分类系统中找到了一条线索,按照这条线索排列下来,他的知性范畴就是成体系的,每个范畴都有来历,相互之间的逻辑层次很清晰、很严密,一个一个按层次排列,没有任何空隙。所以康德自认为除了他这个表中的范畴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范畴了。如果找到了别的范畴,那么一定可以归并入这个表中的某个范畴中,而且还没有这个表中的范畴那么纯粹,它也许是表中某个范畴的变种,或者是两个范畴相连后的一个杂交品种。所以康德的处理方式与亚里士多德完全不同,亚里士多德是经验式的,碰运气式的,康德则认为是系统的,有方法的,是按照严格体系建立起来的,他认为这应该是范畴表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要有逻辑上的系统性、完备性。 当然康德的这种自信遭到了后人的质疑,例如黑格尔就认为康德这个范畴太简单了,十二个范畴远远不够用,应该还有很多范畴,而且范畴与范畴之间也应该有很多过渡性的范畴,范畴不应该是僵硬地规定好的,而应该是连续地发展出来的,从一个产生出另一个。康德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努力说明从一个范畴到下一个范畴的过渡,但还是有很大的跳跃性。他这十二个范畴的划分本身就是僵硬的,是从形式逻辑的判断分类中直接拿过来的,这些判断分类,虽然经过康德的改造,内部有一定系统性,但整个还是一个既成的事实,只不过是两千年来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所以在黑格尔看来康德比亚里士多德相比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他实际上也是经验性地从既定的逻辑判断表中不加批判地接受了范畴的分类。因此他的范畴之间并没有一种贯穿一切的统一性,他只是把“统一性”外在地加在十二个范畴身上,但这十二个范畴还是“多”,没有成为“一”,没有按照一个统一的原则把这些范畴“推演”出来。后来费希特就开始尝试推演范畴,使这个僵硬的框架活了起来,受到了黑格尔的称赞。

不过在康德的时代,他这样做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他已经排除了很多偶然性的因素,已经能自觉地用一种规律性的眼光来看待形形色色的哲学之间的关系,在概念的辩证法辩证进展方面,他是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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