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英语阅读试题的命题实践历经四十余年的艰辛探索，相对已较成熟，特别是在选文、改编与试题编制诸方面成就斐然，有目共睹。但是，高考英语的本质是什么？阅读理解题究竟考查什么？阅读理解的微技能是理解性技能点还是能力性测试点？阅读理解试题更精微的测试点是什么？等等。笔者对近年高考英语全国卷、地方卷常规阅读理解试题的命题实践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全样本考察，试图解答这些困扰命题研究者多年的问题，也冀望为高考英语的施测、备考与应试提供理论与实践的指导。

一、高考英语的测试本质

自2014年以来，教育部考试中心命制的高考英语年度试卷三套，确立了试题编制依据基于文本阅读的主基调。从此，8篇文长有别、文体多样、主题各异、信息丰富的文章（语篇）成为高考英语最大的亮点。仔细品味这一基调，笔者认为高考英语的本质特征有三：基于阅读、着眼能力、体现实践。但三者之中，阅读为本。无阅读无以着眼能力，亦无以体现实践。

首先，整卷来看，高考英语的本质就是阅读理解。这不难理解，在中国，英语作为外语，其最大的输入凭借依然是广义的文字阅读，更精确一点地说是多模态语篇的听、读、看。惟其如此，学习者的理解性技能才能真正在实践、实操中得以全面建构。而大规模纸笔测试，更是只能相对大量地借助文字的阅读与理解，因而所有题型，皆以文本阅读理解为基础，并藉此拓展命题思路，以实现不同的测试目的。

其次，语言一经进入测试，各类题型皆以能力为出发点和归宿。综览整个高考英语试卷结构，四大部分各司其职，每一部分乃至每一节题型处都清楚地标明应考查的能力。即使是在“语言知识运用”这一部分，虽以“语言知识”冠名，其实还是运用能力的测试，且是基于语篇阅读理解而进行的运用能力的测试，并非单纯的词汇知识或语法知识的检验。

复次，语言，天然就是一门实践性学科。语言的教、学、考三个层面都可以验证这一论断。语言学习的目的不是用来炫耀语言知识，而是要通过语言实践去实现交际目的，因为语言的理解性技能与表达性技能必须通过大量的实践活动才能获得。因此，语言的教授，更多地应体现在语言实操技能的训练上。同时，语言测试也只能通过检测应试者的语言运用能力来评价语言教学的实绩，并通过测试数据反拨（feedback）教学。

请参见下表：

注：笔者根据年度考试大纲的说明及试题分析整理[i]

高考英语的本质特征折射出英语作为外语的国情现实与英语作为语言的学科性特点。从现行的高考英语整卷题型中，无论是常规的阅读理解试题（四选一），还是基于语篇的阅读理解以考查其他各项能力的试题，包括考查语篇知识（七选五）、词汇知识（完形填空）、语法知识（语篇填空、短文改错）的运用能力的试题等都很好地体现了高考英语的三大本质特征。因此，命题者、教师、应试者三者首先要搞清楚高考英语的阅读理解本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下面，我们分别从能力层次和技能点角度上来观察高考英语阅读理解命题的具体表现。

从能力层次上看，高考英语语篇的阅读，主要包括三个能力层次：语言的阅读能力（语言层），文本的理解能力（文本层）及试题的应答能力（试题层）。语言的阅读，是一种语言层次上的再认或辨认性读取，是基于语言本身的表层阅读。语言层次上的阅读主要表现在词汇、结构、成语、套语、句型、语法、长难句等方面。文本的理解，则是一种关涉文本在某个主题下的浅层或深层、显性或隐性信息以及诸信息之间关系的综合性理解。文本层次的理解主要表现在语词、语句及语段的所指，词间、句间及段间的关系，事实信息的散与合，文章脉络的断与续，以及主题意蕴与作者意图几方面的明了与贯通等。而试题的应答则是对应试者的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综合思维能力的全面检测。一言以蔽之，文章阅读了是否能明白事实信息？文章理解了是否能贯通文脉思想？试题应答时是否能迅速调动所读、所解、所学来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所谓解题，说白了，就是解决问题。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的应答能力就是在语篇阅读与理解的基础上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解决什么问题？解决文本层次理解的诸问题。阅读理解的三层能力结构层层相因，层层递进，且各有侧重，但语言层是基础，试题层是统领，文本层是核心，以沟通上下两层。语言的阅读能力必须通过对文本的理解才能实现，试题的应答能力也只有通过检测应试者的文本理解能力才能体现。因此，考查文本的理解能力（文本层）而非语言的阅读能力（语言层）才是所有阅读理解试题命题的根本方向。高考英语的阅读固然是循此三层结构拾级而上，高考英语阅读理解命题的路径亦复如是，亦应如是，这一点，师生们应该有清醒的认识。

图1：语篇型阅读理解的三个能力层次

若从技能点角度看，按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大纲（英语）》所列之阅读微技能（micro skills），主要包括六个点[ii]：理解主旨要义；理解文中具体信息；根据上下文推断单词和短语的含义；做出判断和推理：理解文章的基本结构；理解作者的意图、观点和态度。但是，读者诸君万不可简单、轻率地认为这六大微技能只是阅读理解题应答时应试者们应该掌握的几个技能。实际上，纵横观之，这六大微技能既是常规阅读理解试题编制的基本路径与试题应答的重要线索，也应视作阅读的密钥，甚至写作的技巧亦可从中推出。

高考英语的阅读理解，基础在于语言的阅读，而核心在于文本的理解，不做好文本的理解，就不能完成试题应答的任务。即使是对猜测词义这一微技能的考查，也是基于文本，基于全文的理解而进行的，并非孤立地单纯以语言技能的面目出现。高考英语阅读理解六大微技能只能着眼于文本的理解能力层面而不是语言的阅读能力层面，也只能将应试者的文本理解能力作为直接的命题对象，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题型不叫阅读而叫阅读理解的原因。常理也是如此，文章读而不解，读文何益？所为何来？文章的阅读，一定是以理解作为基本目的。因此，阅读的测试，也只能就文章的理解而展开。

那么，就常规阅读理解试题而言，六大微技能就是文本理解能力的具体表现形式。用之于阅读，则为理解性技能点；用之于测试，则为能力性测试点。那么何为测试点？测试点是指一个或多个测试意图的点位或载体。要在某处体现或实现某种测试意图，有时候需要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次去挖掘，发现。通常，人们认为测试就是考试，沿此推及测试点自然就是考点。一般情况下，测试点与考点混用同指问题不大。但仔细考究，二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考点是从知识角度出发研究知识点与某个题型的适切性，因而能发现知识点是否能升格为考点。所以，考点以入题、可考为基本标志，而测试点则是从题型乃至具体试题本身（形式、方式或角度）出发来挖掘测试点。可以说，考点必是知识点，但测试点不一定是知识点，这是测试点的功能色彩决定的独特性。

我们知道，任何一篇文章的阅读，不论其文体如何，对读者而言，都必须以明了所读文章的重要和必要信息为基本旨归。六大微技能实际上比较全面地概括了高考英语阅读理解的这一基本诉求。1. 文章究竟想说什么？要求读者对所读文章的主旨和要义的把握。2. 文章实际说了什么？要求读者对所读文章的事实信息的了解。3. 文章中各因素之间的关系如何？要求读者对所读文章的显性与隐性内容信息的推理与判断。4. 文章的写作技术及上下文关联技术是怎样的？要求读者对所读文章的组织结构要明晰，对文章中代词回指的准确判断等。5. 词汇的认读与辨读技术是怎样的？要求读者对所读文章的词汇意义的精确把握（包括新词新义、旧词新义及语境词义等）。6. 对作者行文的感情、态度及写作目的是如何把握的？要求读者对所读文章的作者意图、情感态度、写作目的的准确理解。有时候作者意思隐含在文章中，有时候作者的意图未必是文章的意图等等都是读者应该准确区分的。

六大微技能都需要依托文本的理解才能发生意义，也只有通过对文本理解的考查才能最终形成测试点。但是，阅读微技能成为阅读理解的测试点，对于命题者而言，其命题工作实质变成了对阅读理解测试点进行更精微的再挖掘、再发现，因为，在每一个微技能之下还存在着很多不同角度、不同深度、不同侧面、不同层次的更精微的技能点（测试点），六大微技能就像六个测试点的矿藏，只有进一步地挖掘，文本阅读的测试才能更为深入、全面。

笔者以教育部考试中心命制的试卷13套（2014-2018），地方卷27套（2015-2018）中常规阅读解题为研究对象[iii]，并直接从题干（问题）及选项设计来逆向观察高考英语测试点的精微挖掘。所选实例主要是反映一般的，但也可以管窥具体到某篇文章的具体内容，因而，试题的设问方式可以有相当广泛的借鉴价值。

从统计的角度看，这六大微技能考点题量及占比的分布如下：文章的主旨大义题，全国卷18道，占比9.23%，地方卷43道，9.58%；事实细节题，全国卷113道，占比57.95%，地方卷208道，占比46.33%；推理判断题，全国卷33道，占比16.92%，地方卷119道，占比26.50%；推断词义题，全国卷12道，占比6.15%，地方卷18道，占比4.01%；文章结构题，全国卷7道，占比3.59%，地方卷28道，占比6.24%；作者的态度和意图，全国卷12道，占比6.15%，地方卷33道，占比7.35%。请仔细参看下表：

表1：全国卷（2014-2018）地方卷（2015-2018）六大微技能及其精微技能（测试点）考点数据一览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