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先生转述过他的表叔沈从文先生的俏皮话:有时候,我真觉得奇怪,一个人写了一辈子的文章,写得好是正常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呢?写不好那才真叫奇怪呢!(大意)——这说的自然是文坛上的一些斑斓或曲折。如果换个行当,譬如书法、国画、篆刻的圈子,有这么一个人,他既精于刻,也神通书道,又还妙擅丹青,每一样都做得地地道道纯纯正正,让人无从估摸他游刃于三者之间的能量的轻重与起止,就像是有学问的人说的莫可端倪。那么,面对他的这些难辨伯仲的手段,如果套用《口技》的语气,几乎让游走在艺术的三岔路口的侪辈“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以为妙绝”矣。且夫,人亦以其顾盼为重耶!
——差不多的时候,我们方郁闷在画室了,但见李强正从容地从他的书法的庭院里出来,将往篆刻的花园散步;而正当我们纠结着从单一的窗口探头换气的瞬间,复窥得了他悠然于画案的瘦长的身影--- ---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有人羡慕国色之绝,觉得她实在是看哪儿哪儿顺遂,就问:
能实实在在告诉我你是先从鼻子长得好看呢还是眉毛抢先就生得很好了?对曰:
我也不知道。
——天晓得才四十出头(居然比我还小,我真感到羞耻)的李强从哪儿弄来了这一般一般的真能折杀群贤的武艺呢?!
铁笔
李强之印,沉酣而爽利,爽利至极即见纵逸,更以现代的视角规律、力学原理、心理特性、审美法则融汇乎其中,加之使刀如笔,绵密里藏着劲道与令人低徊的韵味,乃天趣横溢,奇绝自成家数。
吴让之在他的《自评印稿题记》中表述过这样一层意思:“若意无新奇,奇不中度,狂怪妄作,皆难列等。”
李强化矣。
毛锥
前言使刀如运笔,寸管在握笔亦刀。
熟悉李强书法的,都知道他用笔的特点,半是笔尖,或曰半为尖笔。用笔尖或尖笔的妙处,类多笔致挺健,神意沛然于目前,具劲气凌厉之概,墨猪者流见之,自是羞涩,无地自厝;而其短处,常常是因毕露了锋芒,乏一些的古厚,少了内美。然则自来能一出人头地者,莫非从众庸庸之中见出别致,专拈那不可脱险地绝处逢生,便尔不奇自奇,别有深致。以此衡量李强之书,谁云不然?
至于章法的大开大合、奇恣而松紧一任情绪,不惟重在技巧,在在关乎怀抱。
意思而已
李强醉心于山水,兼写花卉。醉心山水是因为他得了山川之助,每从自然造化怀抱中饱吮乳汁,强壮着自己的身体,屡屡得意忘形。所以在李强的笔墨山水里,我们见到的乃是其意绪与情思所幻化于纸上的鸿蒙之山、意象之水,并无一峰一峦的“写实”,转多意趣。其于花卉,亦不为形态所缚,纵笔写来,墨气淋漓而自出机杼。识得心源即道源。
黄大痴云:
画,不过意思而已。
2012·7·17日,潜堂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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