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对于李白的意义

丁启阵

说到李白的成名，人们大约都会立刻想到“四明狂客”贺知章，想到天宝初年李白跟着奉召进京的道士吴筠到长安谋求仕进时，贺知章在紫极宫读到李白的诗歌，惊为谪仙人，当即解下身上佩带的金龟换酒跟李白痛饮一番，然后又向玄宗李隆基举荐，使李白得以进皇宫做了一段时间的供奉翰林。新旧《唐书》李白传都记载了这个故事。唐代诗人张祜自伤命运不济，有诗句曰“贺知章口徒劳说，孟浩然身更不疑”（《寓怀寄苏州刘郎中》）。李白本人作于贺知章死后的《对酒忆贺监二首》，序和诗中都记载了这件事情，“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贺知章的知遇赏拔之恩，李白是深铭于心的。总而言之，大家都会认贺知章为李白一生最重要的知音和伯乐。

在李白生前，贺知章的赞赏，无论是对于他的人生命运，还是对于他的诗歌传播，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对于扩大李白诗歌在后世民众间的传播和影响，对于奠定文学史家对李白诗歌艺术的认识和评价，杜甫的作用明显要大于贺知章。因为，杜甫以其卓绝千古、震撼人心的诗歌语言，热情地赞美了李白其人其诗。请看：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八仙歌》）

  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山东李白好。

何刘沈谢力未工，才兼鲍昭愁绝倒。（《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寄李十二白二十韵》）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春日忆李白》）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梦李白二首》之二）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天末怀李白》）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不见》）

这些诗句，在唐宋以来，都是广为人知的警句。倘若没有杜甫的这些警句，李白及其诗歌在后世民众间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恐怕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唐人杨敬之，因为曾经褒扬项斯的人品和诗作，写过“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见杨敬之《赠项斯》）两句诗，而赢得了荐贤的美名，“说项”遂成熟语。杜甫写了那么多热情赞扬李白及其诗歌的警句，却只被许多人当作杜甫崇拜李白的证据。这实在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郭沫若先生在写扬李抑杜的名著《李白与杜甫》之前，曾经是李杜并重的，他把李白杜甫比喻为“中国诗歌史上的双子星座”。李白杜甫这对双子星座，当然都是能够自己发光发热的恒星。善于转益多师的诗圣杜甫固然会在诗歌艺术上受到李白的影响，而李白及其诗歌在民众间在后代的影响，也有赖杜甫的赞美与褒扬。二星相耀，中国诗歌史的星空才会如此璀璨！

                                                          201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