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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文/赵国瑛
不用装也是鬼脸,
挂着神秘的微笑。
双脚抓住洞壁上的闪电,
如果放开,黑夜便跃入
春天内部。
翅膀显示空间主权,
没有手也可以下一手好棋。
羽毛曾经杀死过月光,
你习惯将眼睛倒过来
看住猛虎。
后来你忘记了自己,
在各种逻辑里暂时安身。
后来岩石流泪了,你用岩
石的泪水清洗身上的咒语。
你离开或到来都不会
耽误一个春天。
我们的面具在时间手里,
即使不能确认真相,
也要努力确认自己。
2020.3.8
难以确认的真相与需要确认的自己
——赵国瑛《蝙蝠》赏读
文/涂国文
庚子年的国内新冠疫情,得到了有效扼制,谓之“退潮”,大概并不为过。在疫情暂缓的岁暮,读到诗人赵国瑛这首《蝙蝠》,我眼前一亮。
诗歌开首两句便精准而传神地勾勒出了蝙蝠的外形特征:一张诡异的“鬼脸”,“挂着神秘的微笑”。这是诗歌的出发地,也是诗歌起跳的踏板。紧接着对蝙蝠生活习性的描写,一下子便将诗歌从看似庸常的开头,拽到了奇崛的艺术高处:“双脚抓住洞壁上的闪电,/如果放开,黑夜便跃入/春天内部”。蝙蝠栖息于洞壁,“闪电”一喻,极言洞壁的光滑、无可吸附、无可把握,表现蝙蝠生存技艺的高超。这一“无中生有”的想象,既照亮了黑暗的洞穴,更照亮了全诗,堪称神来之笔。“如果放开,黑夜便跃入/春天内部”一句,既是实写,喻指蝙蝠若松开紧扣洞壁的双足便会跌落于地,同时又是一种向书写庚子之春疫情的暗中迁移与虚化。将黑色蝙蝠泛化为“黑夜”,将弥漫着疫情的空气指为“春天内部”,诗意于此滋生、蔓延。诗歌不言“跌入”而言“跃入”,突出了蝙蝠的主体性。
诗歌第二节,继续具象基础上的想象与幻象抒写。“翅膀显示空间主权”喻写蝙蝠遮天蔽日的飞翔。“没有手也可以下一手好棋”反讽蝙蝠庚子之春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灾难。“羽毛曾经杀死过月光”喻指蝙蝠之黑。“你习惯将眼睛倒过来/看住猛虎”,前一句实写蝙蝠倒挂,不难理解,后一句“看住猛虎”,语富歧义,“猛虎”到底是喻指蝙蝠害人的恶念,还是鞭挞人类残害蝙蝠的恶行?似乎都可成立。此处的“猛虎”,与上一节中的“闪电”一样,再一次将诗意抛向了高空。
诗歌第三节写蝙蝠完全被人类莫衷一是的各种攻讦弄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忘记了自己”,只得“在各种逻辑里暂时安身”,因为各种对它的攻击与抹黑似乎都符合逻辑。蝙蝠蒙冤,连岩石也为之“流泪”,它只得“用岩石的泪水清洗身上的咒语”。诗歌暗藏机锋,寄寓着对人类恶行的批判。
诗歌末节由描写转入议论,欲还蝙蝠以无辜者真貌:“你离开或到来都不会/耽误一个春天。”庚子之春,时间给人类带上了面具(口罩),但我们“即使不能确认真相,/也要努力确认自己”,需要进行自我反思,确立人之为人的根本。
整首诗打通了具象与抽象、传统与现代的通途,具有巨大的艺术张力,同时繁复的歧义性,带来了诗意的丰饶,显示了诗人老辣的艺术功夫,是一首优秀的疫情诗。
(2020.11.2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