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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玲长篇小说麻木部落的女人连载家已非往昔日日欢声笑 |
分类: 长篇小说:麻木部落的女人 |
为工作调动之事,
可儿回了一次娘家
为自己工作调动之事,可儿有天气喘嘘嘘地掂着大兜小兜的礼物,回了一次娘家。不巧得很,父亲不在家。是满头白发的母亲为可儿开的门。母亲将可儿让进屋后,不容可儿喘口气,就不冷不热地说了许多的气话。母亲说:“哟哟哟,稀客稀客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哩。你舍得回来呀。真是难为你了,你还记得有这个家哟。”母亲说:“要喝水自个儿倒去呵。我炉子上正炖着排骨汤哩,不敢少人的。”说完,就颠颠地往厨房走去。
“家已非往昔日日欢声笑语的家,母亲已非往昔慈祥的母亲哟!”硬着头皮走进空旷、冷寂的家中的可儿,望着母亲已呈佝偻的背影,心中暗自为业已衰落了的家和母亲的苍老而悲叹。可儿在为久已没有回过的娘家的衰落感到悲戚的同时,也为自己遭遇母亲的冷漠态度感到分外伤心。但是她知道,这不完全是母亲的错。她没有任何理由怪罪母亲。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昝由自取。由此,受到母亲冷落的可儿一点也不奢望得到母亲的任何宽宥。
因为事实上,母亲对可儿回家次数少的指责的确没错。可儿自打同诸葛军男结婚后,回娘家的次数的确如母亲所指责的那样,真是屈指可数。虽然她同父母亲住在同一座城市,而且相距并不是很遥远。但是在她结婚后的十多年间,连这次回家算在内,好像也就回过二三次娘家。
但是她又觉得母亲对自己的指责是没有道理的。她认为自己之所以十多年来就只回过娘家几次的局面,完全是父母亲一手制造的。
她记得她婚后第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是初婚的第三天,谓之回门。那真是一个让可儿想起来就心酸心寒的婚日。可儿的父母亲不仅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而且在他们新婚“回门”的那天,还让他们实实在在地吃了个闭门羹(可儿因此而痛恨父母亲长达十年之久,也曾发誓永不再走进父母的家门)。吃了闭门羹的狼狈和尴尬还有伤心,可儿至今都记忆犹新……
可儿再清楚不过地记得,“回门”的那天,正好是个雨过天晴的星期日。通常情况下,已读初一的弟弟在这一天是一定要睡懒觉的,而父母亲也是会在家中接待络绎不绝的客人的。也就是说,这一天,父母亲的家中无论如何是应该有人的。然而这个是可儿婚日的星期日,这个本应是充满喜庆的星期日,父母亲的家中却唱了“空城记”。父母亲家姹紫嫣红的院落的门是“铁将军”铁面无私地把守着。
新郎新娘“回门”的这天早晨,可儿掂着二瓶茅台酒、二条白金龙香烟、好几斤上海小白兔奶糖等礼品,坐在诸葛军男的永久牌载重自行车后面,喜气洋洋回娘家。当二个新婚燕尔的新人幸福喜庆地行至父母亲的家门口时,但见娘家独门独院的院门被“铁将军”把守着。看着“铁将军”锁着的院门,一直沉醉在新婚燕尔的甜蜜中的可儿,似乎一下子由天上掉进了冰窖,浑身透透地凉。禁不住一哆嗦,身子晃了晃,差点由自行车后坐上摔倒。人虽说没有由自行车后座上掉下来,但提在手中七七八八的物品终究没握住,一下子滑落了……酒瓶落地发出了清脆刺耳的响声。即刻,由精致的包装盒里面流出的浓香的酒洇湿了两条白金龙香烟及糖果等物品,很快又洇湿了一片土地……醉人的酒香顿时飘向蓝天白云明媚的天空、飘向父母亲紧锁着门的院落……诸葛军男见状,迅疾地双脚撑地,将自行车停下,右腿往后一撩下得车来。将自行车放稳后,慌忙弯下身子正欲拾掇狼藉于地的物什时,双眼溢满泪水的可儿将他拉住:“别捡,就让它这样。我们回家。”说完扭头就走。可儿心知肚明地知道,父母亲分明是在有意回避他们。可儿更知道,父母亲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可儿还看到父母亲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在不远处盯着她。可儿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回娘家了。
但是,这之后,相隔了大约有五年的时间吧,可儿带着快五岁的诸葛桥雄还是回过一次娘家的。那次回家是为考上大学的弟弟送行。可儿这次回家,父母亲虽没将她拒之门外,但是当着众多红男绿女、亲朋好友的面,也没给一点好脸色她看。冷言冷语的难听话可儿也听了不少。最后,可儿走的时候,好像还是和父母亲闹得不欢而散的。她依稀记得,那天晚饭也没吃就抱着儿子回了家
……
这次回家,可儿明显地感觉到父母亲家中的景况远不如昨。昔日百花争鸣生机盎然的院落,现如今已是残花败柳野草丛生;往日宽敞明亮洁净的客厅,现如今却变得光线黯淡,阴冷肮脏;门窗玻璃好像有好多年没抹过,上面布满了尘垢和细细密密的雨渍;窗帘子的上方可能掉了几个卡子或环扣,一溜斜耷拉下来,如丧考妣的孩子,没有一丁点儿精神气;客厅中央的顶棚吊着的、很显气派的乳白色、荷花状的三层式吊灯的玻璃罩上,不仅落满了污黑的尘埃,还有好几个灯罩业已缺角少边地有了破相;四周的墙壁上业已有好多地方斑驳脱离得不成样子。客厅左侧墙壁上,有几处大块大块的灰暗色霉痕清晰可见;再看看茶几上,木制且老套又笨拙的茶几上零乱不堪,一片狼藉。茶几上堆满了书、报纸、烟灰缸、果皮,还有茶垢、烟灰、烟蒂、瓜子壳、菜渣、饭沫,用过的或没用的无数支细细的、两头尖尖的牙签散落得到处都是;已经落伍陈旧得不成样子的旧式棕红色真皮(猪皮的)沙发中,零乱地堆放着父亲和母亲穿过没洗或洗过没叠的各色半旧不新的衣物;再看厨房,并不见大的、镶嵌着白瓷砖的水池中,堆满了不知是多少天用过没洗的碗筷汤匙锅铲等物什。灶台上、碗厨中到处都是黑乎乎油腻腻脏兮兮。厨房的地面更是肮脏而油腻。整个地面几乎被污黑的油垢覆盖,脚落下去提起来时,鞋底下面就会发出“嘶啦啦”的响声(鞋底和地面的油垢分离时发出的那种响声);再看父亲辉煌时最钟爱的书房及父母亲的卧房,同样是杂乱、肮脏、龌龊。
——父母亲的家中无处不显现着萧瑟、冷寂、没落、衰败、凄凉的景象……
几年之间,父母亲的家中衰落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件使可儿感到无比震惊、更是始料不及的事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