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阆不是弄潮儿，乃是“谪仙人”

文/晏建怀

宋初多俊爽豪逸、风神萧散之士，诗人潘阆便是其中一位。

宋初的诗人，受“西昆体”诗风影响，大都写得华丽而工整，内容却较为空洞，故既少传世佳作，也无文宗代表。但潘阆不受时风浸染，其诗词清新俊朗，别具一格。

比如他的《岁暮自桐庐归钱塘》曰：“久客见华发，孤棹桐庐归。新月无朗照，落日有余晖。渔浦风水急，龙山烟火微。时闻沙上雁，一一皆南飞。” 其诗简洁自然，平淡闲逸，营造的意境悠然深远，耐人寻味。刘攽在《中山诗话》中评价说：“潘阆诗有唐人风格，仆谓此诗不减刘长卿。” 刘攽将潘阆比肩中唐有“五言长城”之称的刘长卿，可见赞誉之高。

潘阆不仅工诗，词亦有名，其回忆钱塘江观潮盛况而作的《酒泉子•其十》云：“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此词将钱塘江的涨潮气势写得十分壮观，又将弄潮儿那种不怕天、不怕地、人定胜天、勇立潮头的英雄气概，表达得淋漓尽致，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因此享誉词坛，成为了后人反复引用的经典。

潘阆是大名（今河北大名）人，大致生活于北宋太宗、真宗时期，曾在宋都汴京（今河南开封）卖药为生。这个开药铺的掌柜，生意经念得不怎么样，却衷情诗歌，好交朋友，上至庙堂权贵，下至江湖隐士，朋友遍天下。他与宦官王继恩、翰林学士王禹偁、宰相寇准等皆为好友，与才子许洞、隐士林逋等又为至交。

不过，别看潘阆好与宰相、翰林、宦官们交朋结友，却并非攀附之徒，相反，他的性格中还有着非常放浪与疏狂的一面。当年，潘阆以诗词闻名朝野，为宋太宗所赏识，至道元年（995），商人出身的他，被宋太宗赐进士出身，赠官试国子四门助教，名噪一时。

然而，宋太宗去世前后，潘阆的宦官朋友王继恩因参与谋立皇子，结果他扶持的人没推上去，太子赵恒顺利继位，是为宋真宗。后来，王继恩被宋真宗清算，潘阆受到牵连，只好出逃，后藏身于舒州（今安徽安庆）潜山一古寺。咸平年间，潘阆入京师，结果被捕入狱，宋真宗了解到他并未参与谋立的实情后，不但当场释放，还任命他为滁州参军。

为此，搞笑的潘阆，在赴任途中特作《赴滁州散参军途中书事》一诗：“微躯不杀谢天恩，容养疏慵世未闻。昔日已为闲助教，今朝又作散参军。高吟瘦马冲残雪，远看孤鸿入断云。到任也应无别事，愿将清俸买香焚。”

这更像一首“打油诗”，虽写“谢天恩”，却无丝毫感恩之情，而是以自嘲的语气，表达出内心的不屑，尤其“昔日已为闲助教，今朝又作散参军”及“到任也应无别事，愿将清俸买香焚”二句，更是在调侃中，把那种孤傲之情表露无遗。潘阆无心仕途，不久即辞官而去，遨游天下，最后不知所踪。

才高八斗，而又桀骜不驯，这才是真实的潘阆。故宋人黄静之在《潘阆〈酒泉子〉词跋》中说：“潘阆，谪仙人也，放怀湖山，随意吟咏，词翰飘洒，非俗子所可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