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邓爷爷一百一十冥寿。贴出一篇缅怀的旧文。

文/胡曼荻

       忽然间便有消息说邓小平爷爷薨世了。报纸上的专辑报道，铺天盖地地让人炫目。这消息果然便是真的了。

       那时妈妈还在新加坡。每天买了许多华人报纸，抱回家给母亲看。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严肃了许多。其实每个人老了都会随风而逝的，只是让人挂念的死亡并不多。让人刹那间隆重起来的死亡更是微少。邓先生显然让许多人忙碌起来。

      大使馆一时堆满了挽联、鲜花圈和鲜花篮。报纸上自然有许多报道的文章。每个和邓先生有一面之缘，或是未曾谋面只闻其声，或是只是远观并未深交的人士，纷纷都出炉悼念的文章来。死者自哀。只是再也不愿打扰死者灵魂的活者并不多。

      跟了母亲去大使馆。那里签到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临时搭起的灵堂里挂着邓先生的像。他依然安祥，炯炯的眼神依然。鞠了三次躬，忽然泪如雨潸然。眼睛红红地出来，又忍不住鞠了三次躬，对着大使馆院子中排满的花圈。

       邓先生如曾在毛主席纪念堂见过的遗容般神圣。他离得实在太远了。远不可及。然而依然伤心。对于死亡，总是很伤心的。母亲显然就不仅仅是伤心了。她戴着眼镜，仔细地看著那些报纸，显得十分凝重。她开始讲诉邓先生对中国的重要，对中国人的重要。母亲显然受了很大的刺激。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著。

      朋友做了一朵小白花，佩戴在胸前。我的胸前空空的，心也是空空的。死亡再次让我感到恐慌。通过电视，看到江主席哭了，鼻涕眼泪各一大把的，不停地擦。报纸亦巨幅登了他用手拭鼻的大照片。每个人在别人的葬礼上，也许都会想到对自己身事的担忧。死亡忽然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起来。

       若干年前邓先生留学法国，才十六岁，那时照片上的他青春逼人。若干年后人都会九十多岁。会不会活那么大，又是什么怪样子，显然还离我有一段时间。但知道时间会一点一点在眼前消失的，或是隐藏在头间，头便渐渐白了。

      不时有朋友打电话，彼此问。大家似乎感觉到死亡似乎会随时降临。
   

      邓先生的骨灰撒进了大海。他可以去香港一游了。顺海而下。然毛主席的躯体依然摆在那里供人瞻仰。报纸上有复制的绵羊的消息传出，更有关心世界大事者撰文道：如果从毛主席身上取出些基因细胞，也许可以复制出另一位伟人，胡思臆想。

      逝去的灵魂常常被生者打扰。生者总有自己的打算。然死者则再也管不来生者了。人人皆会撒手人寰。

 此文写于旅居新加坡期间，收录在即将出版的《南洋萦梦》一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