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良先生：

上海匆匆一见，很多想法还没能说透。其实对你写这个岩画题材小说我很早就关注了，事实上小说的终审也是我负责的，不过是因为有一些想法还没仔细想清楚，所以也就没有和你直接聊。这次正巧你从美国回来了，我就借着这个机会与你简单交换一下看法，目的是希望能刺激起你更加优良的创作欲望，把这个那么好的素材的极致能发挥出来。

总结一下我的想法，我感到对目前的你来说，最主要的是两点。

第一，学会遗忘。学会遗忘的真正含义其实就是一个，那就是要把你想说的事情非常有效地约束起来，无关的事情或者经验，哪怕再重要再无法回避，也要坚决地剔除出去，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一个，那就是把你的读者非常有效地给圈起来，让他们心中根本无法抗拒你写的书的魅力，甚至都有可能放弃一些休息或者更为重要的事情，还是首先要把你的书读完，了却心中对这个问题的疑虑，悬疑以及兴趣，否则就不能罢休。

我说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所指，事实上，这也是很多作家的基本毛病。面对稿纸，心中总是有过多的诉求，所有的精力都在解决怎么样把心中的那点苦水赶紧倒出来算数，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得罪读者，而且，这样缺少节制的表达，除了增加了要说话题的负担之外，还模糊了作家本来想要突出的意思。就你的岩画小说来说，其中也有这个问题，插队落户之类的话题都可以全部删节，就从一个对岩画艺术以及其中所蕴含的历史沿革故事充满着兴趣和探索精神开始说起来，这样就可以非常有效地把读者在瞬间转变成为和你一样对这个问题有极大兴趣的人，这样静静地听你说下面的故事才成为可能，才具备了前提。

另外从小说写作的技术层面上来分析，这样做的好处还在于进入比较快，直接，开门见山，而不是兜圈子，明明是要去外滩，结果非要带着你去了徐家汇，有这个必要吗？尽管徐家汇也很精彩。

你在写作的过程中，应该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现场感，你必须小心翼翼地去观察那些正在倾听你故事的人的表情以及心理的变化，一旦发现他们走神了，立即就拿出更为有效的激发兴趣的段子，去把他们重新圈进你设计的圈套当中去，这样的感觉是一切小说艺术的支点。

随便什么艺术，我感到最大的艺术就在于是不是吸引人这一点上。

其次，那就是要不断地刷新你表达的艺术感。

同样是一个岩画题材和所谓的盗墓题材，岩画题材所包含着的文化含量肯定要比盗墓更加吸引人，而且更加具有着正当感，可是，现在的大赢家却是盗墓而非岩画，这与你的失职是有关系的。现在很多作者都是一些只要有二两豆芽就想办酒席的主，而很多老作家却是采购了满屋子原材料却也做不出一桌让人满意或者有吃的欲望的饭菜，这与办酒席者的厨艺是有关的。沙特尽管地下有着无数的石油宝藏，但是也必须和美国的西方石油公司合作，除了先进的开采技术还有丰厚的资金支持，这样就可以确保沙特最终可以成为一个因为石油而致富的国家。从你写岩画小说开始，我就觉得你很需要快速地引进先进技术，很多表现的手法正在老化，你需要加快的你的语言节奏，表述的格式也要翻新，要有着强烈的时代感，尽管岩画所包含着的文化都具有着尘封文化的古老性，稳定性，但是你是今天的开掘者，你的性格和身体都是鲜活的，都是今天的，你必须具有着今天时代的强烈诉求，否则你这样写就是告诉别人故去的岁月要比今天有劲，这样是不行的。你必须确认今天乃至未来将是更加精彩的，我们之所以重视携带着历史的岩画，是因为我们需要寻找出与我们的今天和未来有关的东西。

我向你举到了《哈利波特》和《达芬奇密码》两本书的成书经验，希望也能引起你的关注，总之一个缺乏先进思想和感觉的人是无法成为一个被人关注的作家的。我感到你非常需要重视这一点。波士顿那样远离喧嚣的城市，容易给人制造出脱离时代脱离变化的感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波士顿不是一个理想的家园。你是具有着超越文化和历史能力、时间对你来说只意味着更大的自由的作家和思想家，你应该行动起来，重视一切可以为你所用的经验，创造出一种真正带有你在岩画艺术基础上原创的文学，这才是你唯一需要重视和追求的伟大目标。

 

 

（宋耀良，原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九十年代初期移民美国，在美国波士顿的大学任教。他创作的岩画题材长篇小说《人面岩画之谜》和《西夏迷城》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此次回国，是因为中央电视台邀请他来专门拍摄一部关于人面岩画的专题片。他对散见于世界各地不同地域的岩画开展了长时间的独具心得的研究，在岩画研究领域独树一帜。近年来就岩画研究创作小说，收获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