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抢了连住两晚台州凤凰山庄的优惠券，本意是想去天台山国清寺的。

1980年代中期，旅游这个概念开始植入中国人的头脑。对彼时的上海人来说，最近便的旅游目的地是苏州和杭州。我走出上海的第一个落脚地就是苏州，那时我正读着大学，是随同学一起去的。穷学生口袋里没有多少钱，一般家庭也没有供孩子外出游玩的余钱，那一次苏州行，我们是在同学舅舅家过的夜。1980年代，舅舅竟然允许外甥女带着五六个女孩回家过夜，今天想起来直觉匪夷所思。

我人生中的第二个旅游目的地，果然是杭州。三年级时，系里来了个教授写作的新老师，据说是从杭州师范学院调来的。一周一堂写作课，上到暑假快要来临时，新老师变成了我们熟悉的人，他建议我们，应该走出去到处看看，这样下笔才言之有物。听说我们想去杭州，他帮助我们借了几间杭州师范学院的学生宿舍。住宿虽然不需要花钱，我们还是穷得捉襟见肘。记得跑玉皇顶那一天，在山上遇到一家小饭铺，我们决定在那里解决午饭，每人要了一大碗白米饭和一大碗番茄蛋汤。年轻时我们都不知道察言观色，想必，小饭铺的老板接到我们的点单后，心里顿时万马奔腾。

苏州杭州以后，上海周边我还去过不少地方，雁荡山、莫干山、庐山、黄山……奇怪的是，上海人最喜欢的打卡地天台山的国清寺，我却始终没要到达过。我想，等到疫情缓解可以外出了，就赶紧去国清寺。

等到出发前规划三天两晚的线路时，我才知道，台州和天台山的国清寺，距离不近。

可我还是决定最后一天早早地从台州出发回家，路经天台山时下高速上山去国清寺。

去象山吃海鲜，是这些年里我听说最多的上海人的小愿望，所以，从上海出发后我们直奔石浦吃海鲜去。想象中石浦吃海鲜的地方，是一个偌大的档口，排列着许许多多当地人开的海鲜铺子，我们穿梭其间看看掂量着选择哪一家铺子大快朵颐。然而，现实非常骨感。

我们到达石浦时，已经中午时分，饥肠辘辘是必然的，所以，暂时放下了石浦古镇直扑想象中的能吃到海鲜的档口，然而，顺着路牌上的"海鲜街"找过去，所谓海鲜街是临海的一条小街上开着的数家以海鲜为卖点的小饭铺，格局有点像潮汕南澳岛上的海鲜街，规模却不如那里。在招呼最卖力的那家店外停下了车，进店堂一打量，哦，价格丝毫也不便宜。来到象山，岂有不吃海鲜的道理，两个人点了几只生蚝一条鱼一只花蟹当然还有当地最出名的小吃鱼滋面。海鲜们除了新鲜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倒是鱼滋面，别有风味。啃着花蟹的时候，老板娘告诉我们，石浦古城嘛，晚上6点以后进去不收门票，不然，一个人要60元呢！我们含混地嗯嗯着，心想，我们又不打算住在石浦，这地方也没别处可逛。6点进古镇的话，吃了饭后的那段时间怎么打发？6点以后进古镇，逛完后敢去台州，得几点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下筷子就去古镇。

石浦古镇，可以看看，但60元门票嘛……太阳还没有落山，我们已经驶上了去往台州的高速公路。

既然说到了吃，我且设置一个悬疑：到底去没去国清寺先不说，先来说说在台州那两天都吃了些什么。

从石浦开车到台州，找到凤凰山庄后办好入住手续，已是黄昏，该找地方吃晚饭了。想着山珍海味不如当地的名特小吃，就去了海门老街。也许曾经热闹过？反正我看到的海门老街，建筑不错，但人气萧条，唯一一家像样的饭店叫"外婆家"，竟然没有一桌吃客，这叫我们怎么办？就在海门老街上来回逛了两遍后，离开，去往市井气十足的育才街。

台州的小学生放学明显比上海的晚，一路走去育才街时，满眼都是背着沉重书包的男孩女孩。看见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奔向一间牛奶屋，我的好奇心被激发了起来，就跟了过去想看看台州的孩子们喜欢吃什么。也就是蛋糕、牛奶、酸奶、奶昔等等正餐前的小甜品，孩子们为什么趋之若鹜？我买了一杯酸奶和一个小蛋糕堂吃起来，想体验一下这件牛奶屋的甜品多么好吃。观察了一会儿后，明白了。牛奶屋的甜品滋味并不出挑，出挑的是它的营销手段。牛奶屋将年卡推销给家长后，孩子只要拿着卡片就能到店里任意消费。更有的家长生怕孩子丢了卡片，就将卡片存放在牛奶屋里。这些孩子来牛奶屋想喝酸奶或者想吃块蛋糕，报卡号给小姐姐就好。小姐姐从一本厚厚的"照相册"里找到卡片塞进机器里，一笔生意就成交了。

离开牛奶屋，我们开始找寻晚饭。探头打量路过的一间间店堂，发现一家"李记老牌骨头汤"进进出出的食客最多，便跟了进去。

这里的模式像上海遍地盛开的"大食堂"，食客拿着大餐盘一个个摊档点过去，再结账。而所谓的骨头汤店，就是店里的米粥是用骨头汤烧煮的。我要了一碗用骨头汤烧煮的皮蛋瘦肉粥，一碗加了面结的牛肉粉丝汤，又要了冰水八宝饭，本来还想尝尝当地的特色小吃炊圆的，估计了估计，实在吃不下，就放弃了。皮蛋瘦肉粥就是皮蛋瘦肉粥；所谓面结，就是百叶包（早知道就选炊圆了）。轮到我取冰水八宝饭时，只见店员取出放着八宝饭的碟子，"哗"地往里浇了一碗冰水……哦，在家吃八宝饭，都是干吃的。

从石塘回台州的路上，又去长屿硐天弯了弯，回到台州天已向晚。又该吃晚饭了，不想重复昨晚的那家店，就找了一家"老街姜汁"。从凤凰山庄出发去"老街姜汁"的路上，我都没有明白这家小店为什么要挂名"姜汁"。找到"老街姜汁"后一看他家的餐单，明白了，原来他家的每一样吃食里都放了姜汁，姜汁面、姜汁调蛋、姜汁夹心肉……我把餐单看了又看，选了牛肉姜汁面、姜汁核桃调蛋和姜汁荔枝夹心肉。三样东西上桌后，分别尝了尝。牛肉姜汁面，就是姜味很足的一碗牛肉面，里头还有几个大虾。姜汁荔枝夹心肉，味道就有些复杂了，因为，去了壳的荔枝很甜。味道最复杂的，是姜汁核桃调蛋：调蛋，炖蛋也，只是我们家里做的是咸的，姜汁调蛋里放了足够的姜汁，是肯定的，里头还加了红糖，再辅以核桃，上桌前又撒了不少红糖，那滋味，很怪，但吃了一口忍不住想吃下一口。

那一晚，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台州人为什么酷嗜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