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春天的尾巴，回了趟北京。看满街飘着的白杨絮，空气中混杂着一种熟悉的香草味道。想起了20岁的校园，还有那些曾触手可及却擦边而过的姑娘们。是30多岁的男人，仿佛已过了酸眉醋眼地看别人家媳妇的心境。

北京春天很复杂，难以言喻。就像快乐容易写，悲伤容易写，不悲不喜最难表述；股市中涨开心，跌难过，不涨不跌最纠结。浓缩成一个字，就是“痒”。

晚来了几天，不然会遇见久违的沙尘暴。十年前我从广东来北京的第一个春天，也赶上沙尘暴。当时校园里漫天黄土，以为是特效。摸了摸窗台，发现满手灰。时隔十多年，这家伙又回来了。

在北京最快乐的回忆是在非典。那也是在20多年的人生长河里，唯一一段过好今天不想明天、只有快乐没有压力的阶段。不发愁考试，不担忧前途，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漂亮的女同学一起打羽毛球。“就这样一天天浪漫，就这样一天天感叹，没有什么是最重要，日子随着阴晴变幻。”

广播里说，不要封闭在狭小空间，要多运动。于是校园里有空地的地方都站满了人，体育场史无前例地勃发着生机，到处荡漾着欢笑。我们不知道哪天宿舍会被封锁，哪天会被担架抬走或隔离。每天都喝板蓝根，和大瓶灌装好的中药。在电视里看柴静戴着口罩穿得跟生化危机一样，隔着十几米之遥采访一些抗非典志愿者。这一切，极像一场世纪末的狂欢。今天回头想会觉得，人生几乎所有的快感都是在压迫之下产生，并且更为激烈。

离开北京也在春天。曾经在北京最大梦想是有辆属于自己的车。后来买了车，却是在离开北京前夕。托运的托运，送人的送人，能扔的扔，剩下东西都塞满车子，跟姐夫清早从昌平开出，新车磨合，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才抵达上海。当时我觉得姐夫是世界上最好的角色，也很想成为别人的姐夫。后来不幸发现，当一个好姐夫很难。

去年冬天，我也回了趟北京，感慨“曾经生活十年的城市，像家。家的感觉是，可以悄悄的回来，又轻轻地离开。没有悸动，没有感伤。”我去很多地方需要理由，唯独到北京不需要。也未曾在北京有一家住下就不可替换的酒店，这对现实又念旧的魔羯来说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就像之前念叨的，因为像家，所以随意。不在一个城市深度生活过，不会有这样切肤的体会。

这趟回京除了出差，还见了几个同是30多岁的人。一兄弟刚考上名校MBA，请我们吃饭。考这个是为孩子未来成长提前拓展人脉。当年学文科的他在啃一本集合了高数、概率论等内容的经济学课本，600多页，两个月后考试；一兄弟发现自己又一次错过公司上市，与一夜暴富机会失之交臂。我看他坐在旁边轻轻地摇头，承认这些都是命，满足于今天风清云淡的日子；一姐妹带着她的两个小伙伴，正在奔往财务自由的路上。虽小腿粗了，但精神头很不错；还有我的亲大姐，在广州兜转了两年多后，杀回北京重头开始。没有车，没有房，都没关系，“喜欢就好”。

春天过完之前，趁着股市行情好，我也抓紧时间对自己好。给自己买了些之前一直舍不得买的东西。Bose的降噪耳机，能治失眠，戴着它在车上也容易入睡；跑到Bose专卖店把所有音箱都试听一遍并略感失望后，跟春叶收了一只从日本飘洋过海过来的宝华音箱。补看了很多电影，还看了些一直想看却迟迟未翻开第一页的书，像路遥的《人生》。

见大姐这天，天气很好，空中飘着淡淡的白杨絮，提醒着这还是北京的春。我们约到了日昌餐厅北海店，想着吃完还能到热闹的荷花市场走走。出门前，我穿上那件胸口绣只鹦鹉的蓝色开领针织衫，洗了头，浑身清爽的皂香，跨上小包，犹豫了一下，顺手拿上一本《平凡的世界》。

陈升在《20岁的眼泪》里写到，“也许路上偶尔会寂寞，温柔男人用它来写歌”，我觉得它更适合30多岁。

2015.4.19 北京

(荷花市场)

(春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