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帝娶“劳改犯”为妻说起

——皇帝“讨老婆”的其它途径

前面说的采选和礼聘是皇帝“讨老婆”的正常渠道，还有一些非正常渠道，比如籍没、劫夺、进献等。

所谓籍没，是指家庭成员获罪，罪犯的家属子女受到株连被没入掖廷，大多终生从事劳役，有些则被皇帝据为己有，成为后妃。换句话说，其实就是皇帝娶了“劳改”的女犯人。

唐诗中有一首《杂曲歌辞·金缕衣》，写的是：“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般认为这首诗的作者为无名氏，但是喜欢唱这首诗的人却在杜牧的诗中提到过，就是杜秋娘。杜牧有《杜秋娘诗》，其序云：“杜秋，金陵女也，年十五为李锜妾。后锜叛灭，籍之入宫。”诗中原注引了这首她经常为李锜所唱的《金缕衣》。

杜秋娘是李锜的妾，李锜因为谋反被镇压了，杜秋娘作为罪臣家属被籍没入宫，同时被没入宫中的李锜的侍妾还有后来成为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的郑氏。据唐·裴庭裕的《东观奏记》卷上记载，唐宪宗时，镇海节度使李锜谋反被诛，其妾郑氏被没入宫中，很快得到宪宗的宠幸，生下宣宗，其子即位，郑氏就成了皇太后。懿宗即位，尊为太皇太后。

东吴时，潘夫人的父亲坐法而死，她和姐姐一起籍没到输织室。孙权见到潘氏，宠幸她，后来她生下太子孙亮，被册立为皇后。《三国志》卷50《潘夫人传》的原文是：“（潘夫人）父为吏，坐法死，夫人与姊俱输织室。孙权见而悦之，召充后宫，得幸有娠，遂生孙亮。”

北周宣帝的朱氏也是这样被封后的。作为罪臣家属到宫中服役，被皇帝看中，据为己有，生下男孩，成为皇后。

北周末年，杨坚准备夺取皇位，大将尉迟迥起兵反抗，兵败，他的众多家属被没入宫中为奴。杨坚建立隋王朝，就是那个特别怕老婆的隋文帝。尉迟迥的孙女异常美艳，隋文帝在“家规严似铁”的情况下偷偷临幸了尉迟美女，结果让独孤皇后知道，断送了尉迟美女的卿卿性命。（另文还会提到）

唐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其弟齐王李元吉，把弟媳杨氏没入宫中，占为己有，后来杨氏生了儿子，唐太宗甚至要把他这位弟妹立为皇后。

庐江王李瑗同太子李建成勾结，以谋反罪被杀，“庐江王瑗既诛，其姬入侍太宗。”（《廿二史札记》卷19《没入掖庭》）他家的姬妾也去伺候唐太宗了。

通过籍没入宫的最有名的女子应该算是上官婉儿了。

武则天诛杀大臣上官仪，“上官仪及子庭芝既被诛，庭芝妻郑氏及女婉儿配入掖庭。”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和父亲上官庭芝都被杀了，她的母亲郑氏带着襁褓中的她被送到宫中使唤。婉儿是个大才女，武则天很赏识她，后来她成了唐中宗的婕妤，又升至昭容（按照唐初的体制，是九嫔中的第二位，相当于小老婆的第6级）。后来因参与宫廷政变，被唐玄宗所杀。

《全唐诗》卷5收录上官昭容诗32首。另外，郑愔有《奉和幸上官昭容院献诗四首》，吕温有《上官昭容书楼歌》：“汉家婕妤唐昭容，工诗能赋千载同。”拿她跟汉成帝的班婕妤作比，都是能诗能赋的后宫才女。

肃宗为太子时，玄宗命高力士选良家子侍之，高力士说：“京兆料择，人得藉口，不如掖庭衣冠女。”有那么多罪臣的妻女被没入掖庭，就先别去搅得老百姓家鸡犬不宁了。

正好有吴令珪坐事死，女儿被没入宫，高力士把她选进来，伺候肃宗，后来生了代宗，这就是章敬吴皇后。

再说说进献和劫夺的情况。

窦常的《过宋氏五女旧居（宋氏女姊五人，贞元中同入宫）》一诗中写道：“谢庭风韵婕妤才，天纵斯文去不回。一宅柳花今似雪，乡人拟筑望仙台。”

这“五朵金花”就是唐德宗时被地方官推荐入宫的宋若华、若昭、若伦、若宪、若荀五姊妹。诗中称她们有谢道韫和班婕妤的才学。“柳花似雪”用的是谢道韫的典故，据《世说新语·言语》记载：“谢太傅（谢安）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谢道韫，谢弈的女儿）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

据史书记载，788年，昭义节度使李抱真上书旌表宋氏五姐妹的才华，向德宗推荐。

王建有《宋氏五女（若芬五女：若华、若昭、若伦、若宪、若茵）》诗：“圣朝有良史，将此为女师。”她们在宫中被尊为女先生。

宋氏五女在宫中的公开身份不是皇帝的小老婆，但这种“进献”的途径却是后宫女子的来源之一。

进献和劫夺虽有主动和被动之分，但其实这两种途径实在难以分清。所谓劫夺，是指统治者通过暴力或者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利以并非合理合法的手段把女子像财宝货物一样抢夺占有，如果是通过战争掠获，那么女子就相当于是一种可供淫乐的战利品。

进献，大多是出于利益方面的考虑，主动把女子献给皇帝。有邻国的馈赠，也有臣民的推荐和进献，还有皇帝的亲戚予以促成。

如果迫于种种情况不得不“进献”，其实就是“劫夺”。

秦灭六国、西晋灭吴、隋灭陈，以及后代王朝更替，胜利者往往把失败方的后宫女子作为战利品，后宫人数也就会在瞬间膨胀壮大。

曹操打败了袁绍的儿子袁熙和袁尚，曹丕看上了袁熙的老婆，据为己有，这就是后来与洛神联系在一起的甄皇后。

非战争期间，皇帝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权利霸占心仪的女子，甚至是父皇的嫔妃、儿子的妻妾。唐明皇对杨贵妃其实就是劫夺，杨贵妃原来是寿王的妃子，寿王李瑁是唐玄宗的第18个儿子，母亲是深得玄宗宠爱的武惠妃。

夏桀伐有施，有施进献美女妹喜。商纣伐有苏，有苏献妲己。越王勾践战败，送美女西施给吴王夫差。这往往是失利国为了平息战争而采取的策略。

《吴越春秋》记载：越王勾践十二年，“使相者国中，得苎萝山鬻薪之女西施、郑旦……献于吴。”西施和郑旦一起被献给吴王夫差，郑旦早卒，西施得以专宠。

晋公子重耳流亡到秦国，秦穆公把自己的女儿怀赢嫁给重耳，另外还送给他5名美女，把他护送回晋国，立为国君，流亡公子重耳后来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这就是有名的“秦晋之好”。

据《战国策》记载，魏国把一名绝色美女送给楚怀王，结果遭到楚怀王宠姬郑袖的嫉妒，设计让楚怀王割掉了魏国馈赠的这个美女的鼻子。

人臣为了讨好皇帝，以求自身飞黄腾达，往往也会向皇帝推荐有才有貌的杰出女子，有时候就直接推荐自己的亲人。

据《史记·吕不韦传》记载，吕不韦以“奇货可居”的手段向秦异人（后来的秦庄襄王）进献已经跟自己怀孕的邯郸美女赵姬。（当然也有不少人坚称赵姬并没有“未婚先孕”）

汉代的乐官李延年故意在汉武帝面前歌唱“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歌中那倾国倾城的美人深深打动了武帝，于是李延年就借机说出歌咏的就是他的妹妹，于是武帝马上招幸了他的妹妹，这就是国色天香的李夫人。

还有就是出于宫廷斗争的考虑，皇亲国戚也会向皇帝推荐合适的女子。如汉景帝的姐姐馆陶长公主就把女儿陈阿娇介绍给汉武帝刘彻，并帮助刘彻当上皇帝，使阿娇成为皇后。

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把自己家的舞女卫子夫介绍给汉武帝，汉武帝把卫子夫带回宫中，后来陈阿娇被废，卫子夫当了38年皇后。

汉成帝到阳阿公主家，公主让赵飞燕为成帝歌舞，“上见飞燕而说之，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即妹妹）复召入，俱为婕妤，贵倾后宫。”后来赵飞燕登上了皇后的宝座，她的妹妹赵合德成为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昭仪。

采选和礼聘，籍没，劫夺和进献，这就是皇帝找老婆的若干途径，是这种种渠道使得他们合理合法地拥有了无数青春美丽的女子。

2007-7-30（深夜）

2007-8-1（凌晨）

2008-2-25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