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拍摄端门更换新门钉。虽，端门在行政区划上并不隶属于故宫博物院，属国家博物馆，仍将此文并入故宫摄影专辑。图为门钉更换前，2009年年末的阙左门，门钉锈迹斑斑、门帽黄黑色。大门铺首已不复存在，铺首烙印，尚依稀可见。

    阙：古代宫殿、祠庙或陵墓前的高台，通常左右各一、台上起楼观、二阙间有道路。午门东雁翅楼南侧门即阙左门、西雁翅楼南侧门即阙右门。据载：明清，两门外各设下马碑石，文武百官于此下马。九卿会聚议政等，于阙左门聚集；八旗都统议事聚于阙右门。两门北侧有东西向房三间，为王公、文武官员候朝之地。阙左门北三房，据说是明代“锦衣卫”值勤处。2010年7月9日，阙右门新门钉已安好，阳刚、威武，彰显皇家气派。

    午门、神武门、西华门，三门皆九路门钉：九行、九列、八十一颗门钉，系紫禁城最高等级门钉排列。唯东华门例外：八行、九列、七十二颗门钉。究其原因，众说纷纭，在此不表。《大清会典》载：“宫殿门庑皆崇基，上覆黄硫璃，门设金钉”，“坛庙圆丘外内垣门四，皆朱扉金钉，纵横各九”。亲王、世子、郡王、贝勒等官府门钉数，依次递减。

    为确保新门钉稳固、防止触摸移位，门钉穿了编织衣。游客向来喜爱门钉，总有人好奇触摸、甚至拧动它们，殊不知，厚爱真承受不起。因人为磨损、化学反应，绝大多数门钉都已发黑、锈蚀、鎏金面剥落。

         这日大雨，8:30分，阙左门。来自河北的L师傅与他的两个助手，准备开始安装剩余门钉。

    L师傅告诉我：门钉全铜、鎏金，宽100，需要经过铸造、镀金、打磨等五道工序才能出品。脚钉呈锥行，上粗下细、约200长，帽厚约3MM，帽壁可见明显铜迹。

    阙左门已画好线、钻好孔，师傅先将胶涂抹在长约五厘米小木条上，胶稍干时，将木条塞入孔中，用皮锤将门钉轻轻锤入。为保护鎏金面，锤击前，一般会在门帽上垫块厚毛巾或皮垫。

     安装并非个个顺利，钻径稍大或脚钉偏小，都可能导致无法固定，需师傅反复安装调试，直至稳固。

                        图为L师傅的两位助手，接连几日，见证他们的辛劳。

    L师傅很细心，待阙左门剩余门钉安装完，将包装纸打扫干净。今日，要给端门正门画线、打孔。侧门门钉已安装完毕。

    测量从底部开始，因地面凹凸不平，为确保精确，一度关上大门、里外对比测量。即便如此，画出的首根横线，觉得左低右高，小声跟身旁师傅说着，L师傅听罢未语，取来尺子再量、瓶线重画，确有两毫米左右误差。接下来，师傅们各忙各的，我在一旁帮忙守着警戒线，或阻止游客闯入，或为来往车辆放行。

    给大门画门钉定位线很不容易，大门高约五、六米，需搭脚手架人才能站到最上端画线。脚架层层往上搭，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搭好。师傅们先在最下端横线、最上端横线量画出九个等距点位，然后用装着白粉、中间拉着一根长长细线的瓶子，上下各点对应、自上而下弹出九根垂直线；再用同样方法，最左端、最右端垂直线上量画出九个等距点位、对应弹出九根横线，如此这般，81个门钉的定位才算完成。  

    线画好后，还要用圆钢将每个定位点、锤击出凹印来，以便钻孔时钻头不跑偏。大门本身很厚，加上门后横梁，钻孔相当耗时耗力。这日，拍摄半日匆忙离开，下午要参加一个百名将军参与的会议。次晨再赴端门，方知仅左门画线、钻孔，用了整整一个下午。

    端门门钉直径远大于阙左门门钉，宽约150，脚钉约一尺长，不像阙左门脚钉上粗下细，其脚钉尾端分成了两根细支，重约两斤。脚钉这么长，源于大门本身的厚度，否则无法穿越。

    首颗门钉，安装在第八排最右侧。问：第一颗门钉安装位置，有何讲究？L师傅说：随意为之。门钉插入钻孔后，长出横梁的多余部分需用电锯锯掉。门钉首先是出于构造需要，其次才是装饰功能。宫殿大门都很高大，无法用整块木板制作门板，通常使用多块木板纵向拼接，为确保拼接门板牢固，就在大门门板后加钉几根横梁以稳固。如图所示，大门上纵横交错的门钉，起到的正是紧固大门门板与横梁的作用。

    脚钉分叉两端，分别钉于钻孔上、下方，钉脚处无需抹胶，只有门钉无法固定在钻孔里时，方需从钻孔打入木塞。安装或捶击门钉时，正、反两方均需两人同时捶打，以确保门钉不移位。安装过程中，被毁损的横梁外表，需重新刮腻子、刷油漆。 

    上午拍摄、下午会议、晚上宴会，凌晨，坚持看完德国与乌拉圭世界杯半决赛，几小时后又来到端门拍摄，实疲惫不堪，待西门最下端三排门钉安好，与师傅们道别。次日，将他们的工作照片冲洗后寄出，这些瞬间，于他们、于我，皆珍贵。 

    半月后，途径阙左门，发现鎏金铺首上龙身已被人为损坏。没有公德心的人，让人心痛；铺首上，不知是狮、是虎、还是传说中叫“螭”的神兽，这薄如纸片的身子骨，又何尝不让人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