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往事之一

 

   在干冷的严寒里，北京似乎提前进入了冬天。 
　　我靠在窗台上，静静看寒风萧瑟中的路人，这时候太阳探出头来，优雅、矜持，透着苍白的光和色，天空闪亮了一刻重又恢复阴暗，抬头望去，那层毛玻璃般的隔膜，冰冷如霜。 
　　于是，我想起了你。 
　　你是我们班上最美丽的女生，完美无瑕的脸庞和清纯优雅的气质令人折服，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称你为“班花”，那未免太亵渎。有人把女孩子分为三种，花一样的亲切娇艳、冰一般的孤高冷傲，以及云一种的飘渺不定，亦幻亦真。整个大学时期，你给大家的感觉应该都是，一块棱角高雅的冰。 
　　宿舍楼坐落在一方小岛上，岛后是一片清澈的湖。每天晚上，男生会在湖边大声叫喊出自己所暗恋的女孩的名字，来舒缓自己的相思之苦。偶然的机会，我感受到了一次这种怪异的仪式，那一刻，你的名字被许多陌生的或者熟悉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喊着，声势浩大的回响里，有几分崇敬，也有着几分悲哀。 
　　我不奇怪，为什么本该成为情敌的这些人相互间并没有敌意，在一件尊贵到可望而不可及的完美物品面前，绝望比期望带来的，更多的是轻松，而不是紧张。 
　　你依然故我的独来独往——甚至终于离开了唯一一个追随在你身边的女友。看着你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漠然，我开始发冷，开始怀疑你究竟是否一个真实的人。 
　　在我的这种怀疑里，你选择了走近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是选择，你说是那种灵犀相通的召唤，冥冥之中不可抗拒，我知道，那只不过是我们某方面的类似——我们都有着极为强烈的渴望，让自己的生命与众不同。 
　　或许，我们只不过把生命的某一点极至化了。 
　　你对朋友的关怀体贴，是我不曾料到的。你会抱大堆的零食，在楼顶和我赏月或者看流星雨，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外套为我披上御寒；你会在我胡天胡地的时候善意提醒我有所节制，在我饥寒交迫的病中把热水和饭菜送到榻前。看着你忙碌的身影，我几乎怀疑你不再是当初的你，只是个温柔美丽的小女子。 
　　然而，你对其他人的态度一如既往。 
　　我迷惑，于是我给你看手相，我希冀着能从这里探索出什么蛛丝马迹。你的手纹，和所有多愁善感的女子一样纷乱无序，但是强烈的意志却突破了其它纹路，在整个手掌上突出的显赫着。你的婚姻线只有短暂的离合聚散。我忽然沉默，因为我发现，要对一脸认真的你说出一个，将来一定离婚的事实，的确太过沉重。于是我笑着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并且安慰自己，手相并非百分之百的准确。 
　　当你迷茫的眼睛里流露出征询的时候，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你是一个念旧的人，忘不了的过去加上你强烈的成功欲望，或者会令你不择手段。 
　　你愣愣的看着我，第一次，我忽然由于自己扮演了一个无情的入侵者而无地自容。 
　　然后你给我看了那张照片，我看到了一个阳光男孩灿烂的微笑，男孩子张开的双臂上落满了晶莹如玉的白鸽，那样一派青春的生机盎然。这个东渡日本的男孩造成了你的冷漠和痛苦，同样来源于友情和爱情的错觉，看着你绝望和怨恨的表情，我知道，你的心已经飘洋过海，不能再归来。 
　　你还是那么美丽，那份美却令我心惊肉跳，当纯洁的感情已经被埋入记忆深处，一颗骄傲的心灵，开始有了罪恶的萌芽。作为一个朋友，我读懂了你，但是我始终不能把了解变为理解。 
　　在校园纯净的空气里，你只是开始对石榴裙下的仰慕者嫣然一笑，便可以叱咤风云、颐指气使。我慢慢远离你，直到有一天，你重新抱了大堆的零食来找我，然后在一脸懵懂的我面前拼命的吃，最后捂住剧痛的胃在地上打滚。……我想，我永远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采用自虐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痛苦。看着病床上渐渐沉睡的你，我忽然发现，在某点上息息相通的两颗心灵，开始变得陌生。 
　　只是，我并不相信，这种变化会是永远。 
　　毕业的时候，毅然决定南下的你灿烂的笑着，笑里已经无端多出了几分妩媚，美女的笑容常能令男人倾倒，在这一刻，却只能让朋友心痛。 
　　于是，我靠近了你问，你的心是什么。 
　　你在慢慢凝固的微笑里回答着，我的心，是冬天的太阳，优雅、矜持，苍白而冷漠，即使最亲近的人，也难以突破那层冰冷的隔膜。 
　　我盯着你，在你有所收敛的时候才慢慢开口，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心是一块透明的水晶，那层隔膜，不过是人为的抗拒，为了坚持一份空空的高傲，会让你失去水晶本能得到的全部欢乐。 
　　你忽然间迷茫了，我第一次看到，你清澈的泪滴。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我不知道你会选择什么方式来经营人生；美丽并不是错误，错误的是滥用它的人。 
　　看着环绕在你周围的送行者，我不顾你的挽留决然离去，深深了解了你的我，早已预料到了在毕业之后你的石沉大海，在南方那座繁华的城市里，我不能再度奢求水晶的不含杂质、纯洁透明，或许，在你执意要去的时候，已经决定了放弃一些原则，来换取灯红酒绿中的与众不同。 
　　我们的路程，开始没有交点，两条直线拉的越来越远，当我毫无头绪的接到一条奇怪的短信，“不是我想要堕落，我只是经受不起诱惑……”，忽然间抬起头再度看那冬天的太阳，我曾经期待它穿破云层，普照大地，而最后，那层隔膜，却终于阻挡了我所有的视线。 
　　诱惑，让你最终成为了流浪远方的一片云。 
　　世俗的诱惑是虚荣，生命的诱惑，是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