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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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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2  球场上的时间

(2008-07-27 22:14:02)
标签:

杂谈

分类: 篮球小说

时间

 

 

拍了两下球,双膝略微向下沉了沉,眼睛直视篮筐,稳了稳刚才突突跳动着的心。

 

刘川峰抬起了头。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得分的机会。这是全国顶级职业篮球联赛——A联赛,他有信心把球投进去,就像从前在少体校,青年队,大学队一样,把那个球投进去!

 

刘川峰又拍了拍球,他一定要让自己进入那个没有杂念的状态,他不能想太多,不能让那些东西影响自己,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一出手,就把球投进!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拿起球,举到眼前,举过头顶,篮球在手掌心里稳稳地被托起,就像是一轮红日出现在海面那样自然而沉稳,蕴含着希望和力量。

 

忽然,两边三秒区外的队员动了一下,侧头看去,原来是王大明!王大明这个时候忽然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旁边准备抢篮板的前锋许铭,许铭会意的一点头,出了三分线,王大明站在了这一侧,和科曼夹住了野牛。罚球的时候进攻一方可以有两名队员去抢篮板球,而防守一方可以是三人,这样保证在三分线内双方各有三个队员。

 

观众已经开始起哄了,他们当然看出王大明这个时候有意识地干扰刘川峰,刘川峰当然也碰到过这种情况,他心里一笑,“就凭这个?”他又一次举球,观众也静了下来……

 

忽然,王大明一步踏了进来,一伸手指着对面的徐一扬,大声说:“一扬!咱俩换换,这边我扛不住!一会你拿篮板啊!”居然就这样打着手势说着话大模大样地横穿三秒区!他和徐一扬两个人对换了一下位置,从刘川峰的眼前堂而皇之的走过!

 

裁判想说什么,但是也没说出口,哨子一直在嘴里叼着,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在刘川峰出手的时候进入场地,就这样换一下位置从规则上来说倒也无可厚非,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还有这样的?

 

全场的观众一下子嚷了起来,纷纷骂着:“这孙子干嘛呢?!”,“别他妈没事在这晃悠!”,“王大明犯规啦!罚下!”

 

刘川峰也愤怒了,他带着一种燃烧着火一般的眼光狠狠地盯着王大明,王大明则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甚至还对刘川峰笑了笑!

 

裁判咬着哨子,在篮筐底下向刘川峰举起了双手,掌心向外。

 

刘川峰平静了一下心情,再运了一下球,一张手,投了出去!

 

“哐”!

 

篮球砸在了球筐的内沿,嘣了出来!

 

刘川峰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湖水底。

 

 “啊!”全场一片遗憾的一声。

 

飞鹰队的球员则鼓噪起来:“好球!”

 

陆洪涛已经按捺不住,正准备伸出手去向裁判作暂停的手势,忽然有人一下子拉住了他,他转头看去,原来是何辉。

 

何辉低声说:“现在叫了暂停,对刘川峰的心理影响会更大!”

 

“可是不暂停我们会输了比赛!”

 

“洪涛!再等等!”

 

刘川峰的心情非常复杂,沮丧,失落,愤怒,交织在一起,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恨不得马上就要把第二个球投出——进不进就是他了!

 

野牛忽然走了过来,伸出了巴掌,跟刘川峰拍了一下,眼睛里都是鼓励的目光。

 

野牛小声说:“没事!投吧!肯定进!不进的话篮板球都是我的!”

 

刘川峰咬了咬牙,他似乎已经有些胆怯了,他怕自己再罚不进去,那就两罚不进了……球员的心理确实很微妙,开始站在罚球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得到两分,但是只要第一个罚球没投进,他就对自己一下子失去了信心。刘川峰似乎已经看到了观众大失所望的神情,那里面包括他的父亲,也包括她……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众目睽睽的时刻,他不愿再想,也不能再等了……

 

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他回过头一看,是队长陈鹏!

 

陈鹏镇定地看着他,冷静地说:“他们这样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害怕你!他们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一看你拿球,他们心里已经发毛了。”

 

刘川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陈鹏笑了一下,接着说:“记住,你是个好球员!罚篮没什么,你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面对这样的情况。不进也没事,你还得这么打!这场球,我们肯定能赢!”说完转头走出了三分线。

 

王大明看了陈鹏一眼,皱了皱眉,但随即笑了笑,一甩头也跟着走出了三分线——干脆不抢这个篮板球了。

 

刘川峰不再犹豫了,一扬手,将球投出。

 

球在空中划了一个不算很大的弧线,“唰”的一声空心入网。

 

“好球!”满场观众沸腾了,大家都在为这个年轻人的第一个得分欢呼!比分变成了96:88,雄狮队领先8分!距离比赛结束还有5分钟!

 

刘川峰一下子觉得信心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他依然是那个年轻人里的MVP,他依然是篮球场上的明星!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获得胜利!

 

五分钟对于一场比赛来说,可能还很漫长,可能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对于观众来讲,当比赛接近尾声的时候,往往是最精彩激烈也是最惊心动魄的。对于球员来说,在场上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同样过得飞快。

 

他们并不是在看一个画面里发生的故事,并不是像我一样评述一个过程,也没有那滴答作响的钟表在屏幕下方显示究竟过去了多少,还剩下了多少。

 

对于每个人来说,时间都是不同的概念,在每个阶段给人的感觉也并不相同。对于球员来说,时间有着特殊的感觉和含义,他们就像是把人生的一个阶段浓缩在一场里,48分钟,有开局,有结尾,有得意,有失落,有慷慨激昂的进取,有顽强拼搏的抵抗,他们更加重视每一个时间的分配,也只有球员才能让人充分感觉到如何去真正地使用时间,或者说,去使用自己的生命和价值。

 

但是只有球员才能有这么深的感觉——比赛的时间过得太快了,就像感受生命的短促。

 

刘川峰还有5分钟。

 

但是一转瞬间,就变成了4分钟,3分钟。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碰了一次球,在两个篮筐之间作了三趟折返跑。

 

在这两分钟里,雄狮队由外援投中了一个中投,飞鹰队打进了两个篮下进攻。

 

但这一切跟刘川峰没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不再象刚刚上场的时候那样充满信心和高昂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身体有些过分振奋,几乎发抖,尽管他的眼睛依然明亮,他的跑位和掩护还是那样训练有素,他的动作也跟平时没有差别,但是他知道,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这似乎是一种紧张、胆怯甚至是疲倦。

 

在观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在那不断传来的充气棒的敲击和跺脚声的振荡里,在跟几乎主宰了心跳节奏的砰砰的运球声里,在那上万双眼睛忽而一起欣喜若狂,忽而一同沮丧失落的注视下,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甚至是眩晕的感觉,他的腿开始有些发抖,膝盖抬起都有些不受支配,甚至怕别人看到他,怕自己去接球,去拿球,更不要说去投篮!他已经开始在害怕刚才自己那次带球突破,害怕那第二个罚球如果没有投进……他的脑子里似乎全都是自己的那一次罚篮,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个动作……

他忽然有一种想逃走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羞怯的小女孩,忽然暴露在了巨大舞台上的聚光灯里,自己被注视,被放大,被每一个人品头论足,在他眼前似乎每个球员都已经很难分辨,额角的血管在嘣嘣作响,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自己只有在非常大的运动量训练结束之后才会这样,但是在这个时候,也往往是自己投篮最有感觉,命中率最高的时候。

 

“小峰!接球!”

 

忽然间,陈鹏大喝了一声,篮球朝他的位置笔直的飞来。砰!刘川峰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它拿住!但是,此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知道现在距离三分线有一步,两米的距离有一个防守人,他几乎都有去看究竟是谁,只觉得那个人向前逼了一步,他下意识地一个晃动右侧冲去,那个防守人则横向向他顶来,刘川峰急忙躲闪,已经到了边线的位置,但是另一个防守人忽地扑了上来,两个人形成了夹击的态势,把刘川峰困在了边角,四只大手昏天黑地罩了过来……刘川峰只觉得“忽悠”一下,用尽全力跳了起来,双手把球回传向圈顶的陈鹏——但是这个球已经明显失去了力量,位置也偏低了一些,在这一刹那,究竟是选择直接的传球,还是一个击地反弹传球,刘川峰已经无法作出有效的判断了——这个球朝向陈鹏脚下的位置砸去!

 

陈鹏急忙抢步上前,哈下腰去够这个球,但是已经慢了!

 

一个人箭一般蹿了过来,“啪”的一下端掉了这个球,带球直朝前冲去!

陈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但是他马上朝这个人追去,他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体力了,但是他还是全力的冲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个人得分。

 

这个时候,他已经看出,断球的那个人正是飞鹰7号——王大明!

 

他显然已经冲了起来,他始终比陈鹏快一米半的距离,两步已经到了三分线,又是两步过了罚球线,而在这个时候,他跳起来了!

 

他高高跃起,就像一只灵敏的猎豹在扑击目标,像雄鹰一样在空中展开了双翼,他一直眯缝着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已经瞪圆,发出了雪亮的光芒,他的腿一前一后地岔开,右手向前充分伸展,抓在手中的篮球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拼尽全力向前探去!他的嘴巴微张,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

 

“——啊!!!”

 

“哐”!

 

王大明高高挂在篮筐上,一只右手将球狠狠灌进了篮筐,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向前倾斜着,他脸上带着一种欣喜,一种满足,一种恰似野兽般的发泄,他就这样看着篮筐底下追过来的陈鹏,然后一松手落了下来,落到陈鹏眼前。

 

两个人面对着面,鼻尖对着鼻尖,距离不过一尺。

 

陈鹏脸色发白,眼神空洞。

 

王大明盯着他,就这样静了足有一秒钟,朝自己半场走去,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侧着头看着他,就这样从陈鹏身边走过,然后仰起头,看看体育馆上方悬挂着的四面的大屏幕,正在回放着他刚才快攻扣篮的镜头,然后是观众的惊呼,带着欣赏意味的目光。

 

记录台一声长笛,雄狮队暂停。

 

场上的比分98:94!

 

差距已经缩小到了4分!

 

而比赛时间只剩下2分钟了!

 

 

 

 下一集 对攻

 

 

  《把那个球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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