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精读本)147
风之子原创
第三十一回,晴雯和宝玉吵闹,袭人前来帮腔,被晴雯抢白得厉害,所谓:
“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袭人羞的脸紫胀起来,想一想,原来是自己把话说错了。
晴雯的这段话是很厉害的。至少有两层意思。
第一,袭人是丫鬟,不能跟主子相提并论。
第二,晴雯隐约提及宝玉和袭人云雨之事。
这两层意思,都是可以扳倒袭人的。其实这个时候,晴雯和袭人矛盾已经尖锐对立,有点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了。
而这个时候,宝玉是向着袭人的,是要立马回了太太,撵了晴雯的。
这对袭人,岂不是天大好事?袭人的忧虑,不正是晴雯?
可是,袭人为何要阻止宝玉?而且:
袭人见拦不住,只得跪下了。碧痕、秋纹、麝月等众丫鬟见吵闹,都鸦雀无闻的在外头听消息,这会子听见袭人跪下央求,便一齐进来都跪下了。
这时候众人挽留晴雯的心,可以说是众志成城,由不得宝玉。
袭人是真心不希望晴雯走?
如果是,为何在第三十四回又向王夫人说:
“偏生那些人又肯亲近他”。
袭人和晴雯感情深厚?
如果是,晴雯将死,袭人为何会这样说:
“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
显然,不是那么回事。来看袭人如何劝阻宝玉:
袭人笑道:“好没意思!真个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认真的要去,也等把这气下去了,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这会子急急的当作一件正经事去回,岂不叫太太犯疑?”
原来,袭人不是怕晴雯走,而是怕王夫人“犯疑”。
犯什么疑?
还有一句蹊跷话:
“
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
现在有什么事?吵架算个事儿?
不算。那么是什么事情会使得王夫人犯疑?
只有第六回袭人和宝玉云雨之事。
很多人指责我解读《红楼梦》像推理破案,还真有点。
晴雯刚才骂宝玉和袭人的话,已经话里有话,告诉袭人,我知道你们的事儿了。这就好比《尼罗河上的惨案》那个惨遭杀害的女主人的女仆当着她丈夫的面跟波罗侦探说如果我在甲板上如果我刚好回房间的话,其实是在暗示女主人的丈夫,我看见了是谁杀害女主人,这是一种威胁。袭人同样感觉到了这种威胁。
如果此时,宝玉怒气冲冲去回王夫人,要撵走晴雯,王夫人势必招来晴雯质问,万一晴雯情急之下说了呢?
晴雯是贾母指派给宝玉的,如果贾母过问呢?
这两个环节,只要有一个环节出岔子,袭人就玩完。
袭人怕的是这个。
而更有意思的是,袭人跪下劝阻宝玉,众丫鬟也是跪下了的。这是为何?
一,无论袭人的事情抖落出来还是晴雯撵出去,都会招致王夫人整顿宝玉房里的丫鬟,其余丫鬟都可能受牵连。
二、带头跟着袭人下跪的,是碧痕。为何是碧痕?
就在这一回,晴雯说的:
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
洗澡都洗到床上去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碧痕也是聪明人,拔出萝卜带出泥,袭人的事情抖落出来,碧痕焉能幸免?
这便是第三十一回宝玉房里,晴雯和袭人宝玉大吵的玄机。表面是袭人识大体顾大局,宽容忍让晴雯,是宝玉房里姐妹情深,实际却是各各为生存考量,以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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