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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唐僧西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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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孤身女子的印度朝圣之行(二)

(2006-11-10 09:02:01)
分类: 大话西游
我被你感召而来(二)
 
作者:谈笑靖
 
一身冷汗一腔热泪
 
  终于到了Gaya,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跟火车上认识的朋友们一一拥抱作别之后,我拖着大包的行李急忙去找出租车——Gaya离法会的地点Boddhigaya 还有16公里,我希望能够尽快赶过去。一出火车站,大群的三轮车司机拥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开着价。在来印度之前看过旅游书说,在印度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砍价,于是我大刀阔斧的砍了起来,这时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印度年轻人过来了,对我说:你要去Boddhigaya?我也是要去那里啊,我们可以合租一辆车,这样可以便宜一点。我看他英文发音很标准,衣着也很正式,正要答应。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又脏又瘦的印度老太太,一个劲地指着火车站的方向,嘴里不断地说着同一句印度话。我迟疑了一下,背起行李回到火车站里,只听到身后的印度人围着那个老太太骂了起来。
 
  在火车站内,我找到了工作人员办公室,请他们帮我找了一辆面包车,价钱比三轮车要贵,200卢比,但是他们说绝对安全。事后我才知道,从Gaya到Boddhigaya这段路十分危险,是抢劫杀人案的高发地,尤其是晚上。有一位台湾佛友也是晚上到Gaya的,不敢坐车,宁愿在火车站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到Boddhigaya。而就在我到Gaya的前一天刚刚有一车台湾信徒被洗劫了。听到这个消息,吓得我一身冷汗——也许那个“大学生”就是乔装的匪徒,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老太太,我说不定已经客死异乡了!那位老太太是及时向我伸出救度之手的观音菩萨吗?
 
  二十日,一大早我就醒了,准备妥当之后,到街上去找阿尼Jampa。
 
  阿尼 Jampa是我隔着酒店的大阳台认识的,那时候她刚刚听完大宝法王第一天晚上的开示回到房间。我听到有人用纯正的英语在和别人道晚安,连忙跑到窗前去看(这是在印度我第一回听到这么清晰的英文)。我看到一位穿着僧袍的阿尼拉(藏传比丘尼),心想:说不定她是来参加法会的哦!于是我趴在窗台上大声地和她打招呼:您好!您是来参加噶举法会的吗?她说:是的。我赶紧跟她说:“我是也是来参加法会的,但是我是一个人来,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连法会的具体地点我都不清楚,而且还没来得及办“出入证”,也不知道法会几点钟开始……”我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是啊,我真的只知道在菩提迦叶有一场由噶玛巴主持的法会,仅此而已!阿尼 Jampa 安慰我说:“不要着急,明天六点半,我们在大街上见,我带你去法会,没有“出入证”应该也没关系的。”
 
  阿尼 Jampa是澳洲人,已经出家十年了,她有着一双非常清澈的蓝眼睛,当她告诉我她已经50岁的时候,我再次看着那双眼睛,真不敢相信——眼睛里没有一丝不善的习气,只是在静谧中透着喜悦,仿佛婴孩一般美好——出家十年,她到底找到了什么如意宝,看见了什么如来藏?阿尼Jampa微笑着和我打过招呼后,就叫我跟在她身后,要带我到法会的现场,正觉寺。在去正觉寺的路上,一群印度小孩过来兜售新鲜的莲花,我们一人买了一大把,一边走,一边送给在路上碰到的喇嘛。而收到莲花的喇嘛也对我们微笑合十,仿佛早就是认识的,仿佛每一天的清晨我们都这样合十胸前,问候对方一声:今天你悟了吗?那样的熟悉与自然,恍惚间竟觉得我不是跋涉而来的信徒,我根本就一直在这里,只是昨夜做了一个跋涉的梦。
 
  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到了正觉寺,已经有不少的出家众落座了,我小心谨慎地跟在阿尼拉的身后,直到听见阿尼拉说:“我们就坐这里吧”,一抬头发现大宝法王噶玛巴的法坐就在十多米外!我怎么会这么幸运?是什么把我带领到离噶玛巴如此接近的地方!我呆呆地看着布置得庄严华丽的现场,大宝法王的法坐就在正前方,静静的恭候噶玛巴的来临。
 
  我终于到了这里,就像莲花终于要在晨光中开放,就像万年黑暗即将在霎那间消失。还记得来之前朋友们都问,印度离北京太远了,你为什么非去不可?可我跟自己说:也许前世,我只是偶尔经过噶玛巴坐前的一只蚂蚁,甚深微妙法就在眼前,也无从领悟;也许再前一世,我是蹲坐墙外的一个瞎子,噶玛巴悲悯的眼光对我如何注视,我也不能看见;如果不是噶玛巴坚持:要生生世世利益一切有情,渡尽轮回众生!如果不是受了这深广大愿的感召,我又怎能修得今生的暇满人身?我想也许,这是一万年来,我与噶玛巴最近的距离,我又怎么能不发心亲近?想到这里,已经是眼泪滂沱,阿尼 Jampa连忙找出手绢递给我,然后微笑地看着我不作声,就好像她很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也许她也曾经像我现在这样,热泪盈眶过。
 
一眼
 
  阿尼Jampa 建议我把莲花供养到法王的法坐前。我擦掉眼泪,走向前去,将一把参差的莲花恭敬的放在了法桌上。是的,并不是每一朵莲花都那么的鲜红、妙曼,她们有的已经卷了黄边,有的还没来得及盛开,但是无差别的是她们努力绽放的心——就如同我们从未动摇的成佛的愿望——当她们被我捧在手上,她们知道了自己即将要被奉献给法王,微微振颤的花枝,似乎马上就要笑出声来。我相信在噶玛巴的眼里,无论是莲花还是众生,都有着无差别的如来藏,正因为如此,我才敢带了一身的业障来到他的面前,将自己的身、语、意全部供养。我在法坐前磕了三个长头。
 
  刚刚回到我的座位上,法号吹响,尊贵的噶玛巴要来了!我远远地看着噶玛巴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向我们走来,法王微笑着,目光扫向两边的人群,人们领受了甘露般的加持,俯首、合十、礼敬,嘴角的笑意却掩藏不住地飘了起来。整个道场因为法王的到来慢慢酝酿出一种磁场,叫做喜悦。
 
  在领诵喇嘛的带领下,大家开始持诵(很惭愧,我并不知道持诵的是什么内容),噶玛巴带领所有出家和在家众,向正觉塔前悬挂的佛陀像作七个礼拜,然后落座,正式带领大家一起共修。噶玛巴的左边是卡卢仁波切,右边是蒋贡康楚仁波切,所有人都是面向正觉塔盘腿而坐,我只能越过人群看到噶玛巴的背影。现场的音箱里传出了领诵喇嘛浑厚的咒音,随即大家一起齐颂。阿尼Jampa不时地转过头跟我说,现在念的是三皈依、现在是心经、现在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了,不好意思我的藏文还不够好……我说没有关系。
 
  当我跏趺而坐,轻轻闭上眼,一时间,咒音就像是从地面慢慢蒸腾而起的云雾,渐渐汇集成涓密的河流,在我身边流淌,在我体内流淌。流过三千大千世界,整个法界都开始随喜赞叹,诵经之声顿时响如大雷震,多少无明暗哑将被击碎殆尽?一时间,咒音似乎集成一个单音,就像是虚空中迸发出的一声铿锵,上至须弥山王,下彻无间炼狱。每一声经咒不只是从喉间到心头,更是从前世到今生,声声传承,声声叮咛,多少散乱之心都将重新勇猛精进!
 
  一个段落之后,法会向所有参加者供茶、供食,上午供应的是咸味的酥油茶和藏式的烧饼。阿尼 Jampa 把她的一个小碗借给我,并小声告诉我:“快喝吧,这都是噶玛巴请我们喝的!”在茶歇的时候,会有一名喇嘛念功德主的名单和功德主的贺词,同时会有不少信众在喇嘛的安排下上前向噶玛巴、卡卢仁波切和蒋贡康楚仁波切献哈达。我心中无限的羡慕,真的很想也上前去献上我的哈达,可我是一个人来的,也许不会有人帮我安排这样的机会,只能默默地祈愿,下次要是再来参加法会希望能有这样的福报吧!茶歇过后又是一个段落的持诵,这次我可以分辨出哪一个是噶玛巴的声音了。我跟自己说,一定要记住这个声音,也许我记不住每个音节的抑扬顿挫,我甚至完全不明白字里行间的珠玑,但是我一定要记住这穿越了所有岁月和流年,将我带到法性大海之岸边的声音,这个声音将是我前行路上永恒的手指。
 
  九点,第一节共修结束,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僧众们纷纷起身离座。阿尼Jampa叫我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一棵大树,当年佛陀就是在这一颗菩提树下悟道的。我真的无知得可以啊,来之前还盘算着法会结束后要找机会去看一看那颗菩提树,没想到自己就一直坐在树下呢,就像愚人千里寻佛,却不知道其实佛从来就在自性当中!我抬头看到菩提树枝叶繁茂,生机盎然地向上生长,再缓缓笼罩下来,方圆三、四百平方米都在菩提树的庇荫之下。当我重新低头,却发现尊贵的噶玛巴原来并没有离座!他转过身面向大家盘腿而坐,而在我前面的僧众都已经离开,这次我不用穿过人群,清楚地看到了庄严端坐的噶玛巴!我连忙起身,走到噶玛巴的正前方,就在五米开外,跪下身去,双手合十。这时候噶玛巴刚好抬起头来看到了我,而我,看到了佛陀。
 
  我和噶玛巴对视着,我在心里大声地说道:尊贵的噶玛巴,您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那只在您足前经过的蚂蚁吗?我已经来了,请你想起我,请你想起您的誓言,噶玛巴千诺!在这十秒钟的凝望里,噶玛巴读取到了我的悲苦和欢欣了吗?在这十秒钟的静谧中,噶玛巴听到了我的祈请和愿望了吗?噶玛巴笑了,他定是已经了解了,就像他了解每一个众生的欢喜哀愁,他一定也听见了,就像每一个有情的愿望他都了了分明的听见。我跪在那里,感激噶玛巴这深深的一眼,我突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过去的一万年和今后的一万年,都是为了这一眼而存在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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