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暂时肯定人是进化来的——自从达尔文发表这一惊世骇俗的观点后，一百多年来，这一观点得到了广泛的支持和论证。历史主义即经验主义一时占了上风。人们的各种猜想在一次次得到科学和考古学家的证实。然而，迄今为止，并没有一例能证明人是由猿猴或是其它生物进化而来的。我们反而能发现进化论进程中的无数悖论。

有人从人类的遗迹来说明人是猿进化而来的，如一些类人猿的化石，一些人类文明的废墟，这些化石和废墟证明了两个特征：一是大脑的发育，二是人类文明的进化过程。这些说明人类的智力是不断前进的。但智力与人的精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智力的发育和精神的丰满虽然是历史的一种延续过程，但并不能因此说人类是由某种生物进化而来的。随着生存环境的改变，各种生物都改变着它们的习性，也改善着它们的免役力和智力，这些构成了它们的历史，难道我们因此而说它们是在进化？若是进化，为什么恐龙时代最伟大的生物恐龙反而灭绝了呢？为什么现在的珍禽异兽（它们的智力与情感都是其它动物难以相比的）灭绝殆尽？是进化还是退化？历史真的是一直“发展”着的吗？我们说，物质世界是不停地运动变化着，它有产生和成长的过程，但同时就有衰退和死亡和过程，而且还有变成其它事物的过程。因为，就物质世界来说，“发展”一词显得极不合适。那么在精神世界里又如何呢？从一种价值观转变成另一种价值观，不能简单地说后者比前者好，是进步了。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好人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品行恶劣的坏人，他是发展了吗？“发展”一词只用于事物从产生到成长的这段时期。那么，“进化”一词同样也只用于一段时期。前面我们已经谈过，事物的产生、成长、衰退和死亡是一个事物的历史。对于其自身来说，这个历史是独立的，与其它事物没有联系的。但事物总是从一种形态会变成另一种形态，这种形态对于前一种形态来说，无论它们多么相像，它还是独立的，依然有它独立的历史。那么，两种形态是否有可比性，是否意味着进化？树叶死了在火里成了灰，它的性质等等都变了。一种生物发生了变异，或是嫁接，或是生态的原因，它基本的元素和性质若是没变，那么，它意味着进化，但它还是原来的生物。倘若它的基本元素和性质发生了改变，无论它的面貌变与不变，它的内在的结构改变了，就已经变成了新的生物，那么，它也就成了与原来的物种根本不一样的物种。这就是现代进化论。但这真的意味着进化吗？智力与情感以及直立行走真的意味着比其它生物高级吗？这只是我们人类一箱情愿的愿望。万物万物，本来就意味着不同，意味着它的独特性。从人的角度来看，一切事物都是利已的，从大地的角度来看，一切事物都是互相合作，共生共作的，但从另一生物的角度来看，一切事物自是另一模样。我们不能知道其它生命的内在世界，怎么能知道其它生命是为人类的呢？从整个生命界的角度来看，人的确只是一种生命而已，它没有决定其它生命的权利，它只有与其它生命相互合作，共同生活的权利。但进化论从生物变化的意义上，强调了人比其它生命高级，比其它生命更有权生活在地球上，更有权决定其它生命的权利。这一利已观念在近两百年来，调动了人类所有自私自利的思想和信念，以至于自然界被奴役，被破坏——不要以为人类现在在保护生物界，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仍然在破坏生物界，即按照自我喜好和自我保护的观念利用一种生物，同时灭绝另一种生物。

进化的观念虽然来自对生命界的观察和研究，但“进化”的观念显然是在本质上违背了生命界的最高法则。进化有什么意义？“适者生存”说鼓励了人类占有欲，从观念上支持了战争、侵略和大肆扩张自我的法西斯思想和霸权主义观念，它除了让人类为自我的物性而陶醉，让自私心理和功利性极度膨胀，让精神萎缩到黑暗中，还有什么作为？

它的确有过伟大的作为。把人类从宗教的黑暗中拯救出来，把人性从神性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把肉体从禁锢中释放出来，告诉人们：生命是至高无上的，天赋于人的一切都是完美的。神创造人，神给予人真理，神决定人的命运等这些观念在这一宣言中土崩瓦解。那么，它应当启示于人类的是：第一，人既然是生物界的普通公民，甚或是生物界最有修养的公民，那么人类更应该遵守生命界的法则；第二，人既然有权且必须是自己获得真理，而不是靠人为化的“神”赐予，那么人类更应该对以往所有的“真理”进行一次自我检讨，更应该懂得人与宇宙和生命界的相互作用的关系，更应该从多角度而不是从自我的角度去审视自己的位置，更应该懂得推翻人在自然界中的“专制”地位；第三，宇宙和生命界的这种变化使“真理”浮现——个体总是自私的，只有大地是无私的，但自私心会导致生灵涂炭，大地荒芜，生命皆无，只有克服这种自私，只有努力做一个生命界的普通公民，而不是主宰者，那么生命界将是和平的，将是幸福的，永恒的；第四，肉体获得了自由，但并不意味着肉体决定了自由，还是协作的意识决定了肉体的存在权；第五，生命的起源仍然是神秘的，无法预知的，这意味着我们只是向着真理靠近了一步，并不是我们已经获得了真理，那么，目前我们所作的这一切努力都是在假设的基础进行的。

使人欣喜和沮丧的是，从这些启示中我们发现，这些观念并非新鲜，它只是强调了个体而已。

实际上，从科学主义的角度来看，若是找不出人类是猿进化而来的最直接的一目了然的证据，这一观点便面临着破产。更进一步，假使我们能证明人是由猿变异而来的，我们还要证明我们的祖先猿是从那儿来的，直到问到生命是如何来到这世上的，而最终的疑问仍然是谁创世的。人类的疑问并没有比古人多什么，不过是把人类的历史向前或向后延伸罢了。被誉为继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物理学家霍金就是在此迷惘中在轮椅上度过一生的。科学将我们从地球的视野中解放到茫茫宇宙中，从此更为迷惘的太空世界成为我们的准世界，但面对宇宙，我们的视野和手段显得非常短浅，我们对物质的本质又知道多少呢？新物理学家宣称，反物质已经被发现，这就意味着物质世界将随时可能消失，只要你掌握了它。以此来推，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一样是虚幻的。在这个时候，我们会想起庄子和霍金的疑问：这个世界有真宰吗？如果没有，自然万物为什么这样有秩序？可是若有，它又在哪里呢？我们只能从自然中发现它的存在，观察它的秩序。他们走了同一条道路。一个是东方的古代哲学家，另一个却是西方的新物理学家。他们的问题和方法竟如此相似，甚至于结论都相似。庄子最后说，这些疑问他无从回答，也许等一万年或几万年，另一个更智慧的人会告诉人们。霍金又何尝不是寄托于未来呢？

既然人类的哲学和科学都在回答着同样的问题，都在试图对真理做出自己的解释，而这种解释也人是出于经验，并非真的就是千古不变的永恒的真理，那么，我们对近世以来寄托于进化论基础上的哲学和心理学以及形形色色的思想又怎么能够完全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