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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无忌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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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去香格里拉

(2006-04-03 13:34:07)
分类: 游记:带着剧本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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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那年开始,我喜欢坐着火车在全国游荡,这和小说里描述的传奇浪漫没有一点关系。中国的火车一点没有小说或者电影里那样具有传奇和浪漫的色彩,所以对于我这种背包一族来说,只能竭力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旅行,强行地将自己幻想出来的意义雕刻在乏味枯燥的现实墙壁上,以满足自己一颗不安平凡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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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金色灿烂的秋日,我在去凤凰的列车上,遇到了阳小忧,她睡中铺,我睡下铺,我无聊地躺在床上一边沐浴着午后温和的阳光,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我那一大堆地图——我一直都把地图当作小说来看,很多次孤独的旅程,我就着一张地图就能打发掉寂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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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我们是怎样搭上话了,可能是因为整个包厢里只有我俩年纪相仿,也很可能是我手里拿着那一堆地图吸引了她,每个背包族都有一堆地图,对于背包族来说,这是我们的身份证。<br />

你去过很多地方吧?她从我上面探出头来对我说,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给她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感觉应该是个美女。</P>
<p>嗯。我说,上面打了红圈的都是去过的。 她说,给我看看。<br />
我把那本地图册给了她,她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说,那绿色的呢?<br />
我说,计划要去的。 哦。<br />
她开始看了起来,我估计她是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儿不服,所以在认真找我还没有去过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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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背包族的一员,我很清楚,对于某些背包族,一生追求的境界不外乎用这样一种场景形容,在某年某月指着某人鼻子说,我走过的桥比你丫走过的路还多。</P>
<p>良久,她突然说了句:为什么不去香格里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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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去香格里拉,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思考过,因为对于背包族来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圣地,朝圣者不仅对圣地顶礼膜拜,就是连圣地的名字都被赋予了神秘的诗一般的魅力,如耶路撒冷,如昆仑。但有时候圣地也许只是一堆废墟,或是一片墓地,迷宫,或是沙堆,断崖,抑或仅仅是火车上掠过的一个很普通的山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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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次在去西藏的路上,一个同族告诉我,他认为布宜诺斯艾利斯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他心中的天堂,他甚至疯狂且执着地认为,单单是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个词,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诗歌,其他任何复杂旋律的诗歌,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个简单而又包罗万象的词面前,都是一坨屎,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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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敷衍过去,她却好像抓住了我的尾巴,兴奋了起来,跟我讲了很多关于香格里拉的事情,我有点想拉开话题,她却喋喋不休。</P>
<p>到下车的时候,她还意犹未尽地加了句,记得,这辈子一定要去的地方,香格里拉! 说完这句话,她就下车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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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见阳小忧是在凤凰古色古香的小巷上,我俩在同一个小店驻足,然后互相打量,相视而笑,因为我们的打扮基本一模一样,标准的漂流者装备。我们象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开心,接着我们结伴而行,然后又各奔西东。当然,我们在凤凰城的三天里,香格里拉这个单词她共计提了一百零八次。<br />

她的描述开始在我的潜意识里播下了种子,香格里拉成为我心中圣地的候选人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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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分别在上海南京路的麦当劳里,苏州虎丘的剑池边,厦门鼓浪屿的游轮里,沈阳故宫的洗手间走道,塞北天山脚的马背上,武汉长江大桥的608上,北京地铁等地遇见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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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有几次等地铁的时候她的车来了先走了,每次她都会拿过我的地图来,接着拿出自己的那一堆,然后开始统计,比较上面的红圈。但每次她都很失望地抬头,然后问我那个反复提起的问题:为什么不去香格里拉?然后她会再次把香格里拉的种种种种给我描述一番,直到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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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次,我们在咖啡厅聊到深夜,我们那么多次相遇是有缘分的象征,甚至邀请我一起上路,一起去香格里拉。我没有明确地表态,她有点失望地离开。下一次遇见时,她仍然喜欢问我,为什么不……我没有告诉她,这个时候,香格里拉已经成为心中的圣地,通过这一年的旅途,我去了全国绝大多数传奇的地方,还没有一个地方象她描述那样,且神秘,且美丽,且宁静,且圣洁,据她的描述,那里有雪山,河流,草原,静谧的湖水、神圣的寺院、淳朴的康巴人,一切都如人们梦想中的伊甸园……<br />

还有她本人,也成为了我心中的圣地之一,她简直是我从小的梦中情人,一个背着包,带着各种可爱的帽子,背包里面不忘带一瓶神秘的香水的Gypsin流浪女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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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过她最喜欢的球队是苏格兰格拉斯哥流浪者队,千万别以为她是什么球迷,虽然她口中有时候会说出,河床,莫斯科火车头队,这样的冷门队伍——她喜欢他们的唯一的原因就是,球队的名字好听。<br />

这和那位“布宜诺斯艾利斯”先生一样可爱。 我只是还没有做好攀登圣山的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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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几年,我大四了,参加了很多招聘会,最后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安分守己的工作,生命里一张未知的地图向我摊开,这一次,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着社会给我安排的路程走下去。<br />

毕业之前那个晚上,我喝得有点醉,然后在操场上把那个跟随了我几年的背包烧掉了,里面有整整一包的地图。火光中,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朋友,就是那位认为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天堂的朋友,在去西藏那次以后的某一次,我又遇见过他,他告诉我,从西藏归去以后,他受到了青藏高原圣山的洗礼,终于下定决心,攒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功夫,最后一路飘洋过海,来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这时他居然发现,这个城市和他到过的很多城市没有什么两样,一样是石头堆砌的一座森林,而且是一座没有奇花异草的森林。最后,在那个城市的最后一夜,他把自己几年来收集的所有关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资料,图片,地图等等,打了个包,全部烧掉,与自己幼稚的理想主义作了最后的清算。<br />

而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退隐江湖两年之久了,这次在路上是赶着回家过年,最后,离去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瞟我沉重的背包,说,哥们,保重,我,先回去了。<br />

他用最后那个孤独的背影告诉我——永远不要去香格里拉! 我永远都不会去香格里拉,那是为我理想主义留下最后一寸花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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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做梦,你已二十四岁了,生活已经严厉得,象传达室李老伯,快别迷恋远方,看看你家的米缸…… ——朴树《别,千万别!》<b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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