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毕业典礼

研究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在鸿天体育馆举行。高大空阔的体育馆里拉着红色的条幅，上面写着金光闪闪的大字“忆初逢，书生意气共攀学业高峰；惜别离，不忘初心同铸强国之梦。”多少次响彻在耳边的校歌的熟悉旋律回荡在体育馆上空，曾经听得都腻歪了去，而这一次倾听着却是那么地感人肺腑、激荡胸怀、格外亲切。

通道里铺着红绒绒的地毯，主席台上的电子屏闪烁着研究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的闪亮字体。一派威严的学校领导和德高望重的学界泰斗们身穿校长袍和导师袍已经在主席台上就坐。在学弟学妹的引导下，姜小新、艾晓和姜爸姜妈分别在指定的坐席上入座。

姜力特地穿了一件墨绿色短袖衬衫和一条藏青色西裤，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休闲皮鞋。衬衫、西裤和皮鞋统统都没有商标，这是姜力特意让姜妈安排的，出席这种场合，他不想穿的太显眼了。姜妈平时也不上班，在家里随便惯了，还是一身休闲的装扮。

姜小新看到戴维和丁小香也已经坐在了距离她们不远的后排座上，体育馆里喧嚣热闹，听不到说话声，姜小新冲着戴维和丁小香摇了摇手，毕业典礼马上就要开始。

主持毕业典礼的校领导开始讲话了，播音器传出了校领导的声音，体育馆里安静了下来。

第一项活动是全体起立，奏国歌，高亢雄浑的国歌飘荡在体育馆的上空，让每个人喧闹的心境沉静了下来，身心不由地进入了这场庄严而又喜庆的氛围里。

姜小新的爸爸妈妈似乎比姜小新还要激动，两个人听着令人振奋精神的国歌，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姜小新终于被他们含辛茹苦地给培养出来了，他们感到无比的欣慰和幸福，同时又有着深深的莫名的失落感。姜小新现在就像一只被他们喂大的小鸟，经过这个仪式，从此以后就要离开他们单飞了，是成为一只翱翔长空的雄鹰，还是成为一只飞不远的小麻雀，做父母的心里也是没个底儿。但是，不管怎样，她都要去开创她自己的事业，组建她自己的家庭了。

事业上，姜力不用担心，不管姜小新自己折腾事业成败与否，他都可以对姜小新进行托底安置，让姜小新继承家业。但是姜小新的婚姻家庭，他就有心无力了。一旦姜小新有了自己的小家，他们老两口也就成了外人了。姜小新将来生育的孩子，也只是叫他们外公外婆，连爷爷奶奶的资格都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育了姜小新20多年的家也就成了姜小新的娘家了。嫁出去的姜小新将来的至亲也就变成了她的先生和她的孩子了。再见姜小新，也就成了两个家庭的见面了。

眼眶里盈满泪水的还有艾晓，毕业了，她也留京了，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鸟，前途一片渺茫。她只是有了留在北京这片葱郁幽深大森林的资格，连属于自己的一个鸟窝都没有，只能租赁寄居在别人家的鸟窝里。依北京目前高涨的房价，她还得跟别人合租一个鸟窝。未来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孤身一人打拼。

艾晓的父母不仅帮不上她，现在乃至将来他们还得需要她的照顾。就像这次的毕业典礼，她的父母就没有来，而姜小新的父母却雍容华贵、容光焕发地出席了，更加衬托地姜小新神采飞扬、英气勃发。

艾晓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让父母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在姜小新显赫腾达的家庭面前，艾晓对自己的清贫之家有着深深的自卑。两个人家庭的差距那么大，又何必让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呢。艾晓觉得以她现在的形象和品位，她和姜小新还有姜小新的爸爸妈妈站在一起很和谐，而如果让身为一个小城市的下岗职工的父母来了，反而会显得她和她的家庭与姜小新和姜小新的家庭格格不入，从而拉低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在她虚荣的面子和父母参加她毕业典礼的荣耀面前，艾晓选择了虚伪的面子，残忍地剥夺了她父母为她骄傲的资格和幸福的权利。只是她的父母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失去的这个资格和幸福，而这种不能让一家人其乐融融共享这份荣耀的天伦之乐的痛苦只有艾晓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

只有姜小新精神抖擞地聆听着国歌兴奋不已。现在她的心里只想着待会儿她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领奖，还有她亲爱的戴维也在和她共享这份荣光。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戴维，戴维一脸严肃地站立着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姜小新回头看他。旁边的丁小香好像有点站立不稳，身体紧紧地依靠着戴维。

响彻体育馆的国歌奏毕，全体师生和家长们坐下了，体育馆里陷入了短暂的肃穆的安静之中。艾晓轻轻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心里又有点后悔没有让父母过来看看他们唯一的女儿今天的毕业典礼。可惜，这种幸福错过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扩音器传出了学校领导宏亮的声音，宣读了年度校级优秀硕士学位论文获奖名单、本届北京市优秀毕业生名单。这是姜小新期待的时刻，姜小新、艾晓的硕士论文都获了奖，姜小新还被评为了优秀毕业生，并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接受校领导颁发荣誉证书。

姜小新的爸爸妈妈从学校领导口中念出的众多的人名中，准确地听出了他们女儿的名字，这让他们兴奋的心情愈加亢奋，又看到女儿作为优秀毕业生的代表神采奕奕地走过红地毯的过道，意气风发地登上灯光辉煌的舞台，接过校领导授予的荣誉证书，激动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姜力都不记得上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而这次幸福的泪水挂满了他沧桑的脸庞，他也无心拭去，就让泪水尽情的流淌吧，上次为姜小新流泪应该还是在她出生的时候，下次再为姜小新流泪，就该是她出嫁的时候了。

艾晓看着姜小新在万众瞩目之下登上舞台接受颁奖，然后又熠熠生辉地拿着证书回来坐在她的身边。她为姜小新感到高兴，但是脑海里的自己却飘飘悠悠回到了故乡徐州，回到了自己父母的身旁。就像小时候一样，小客厅里父亲在看电视，母亲在打毛衣，自己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毕业证书站在客厅的一角，想要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您的女儿毕业了，就要工作挣钱了。咱们家熬出来了，你们不用再操心受累了，往后就让女儿来撑起这个家吧。”艾晓看着爸爸妈妈仍然看着电视、打着毛衣，似乎没有听见艾晓的声音，不仅泪流满面。

兴奋的姜小新看着艾晓和她的爸爸妈妈都哭得眼泪哗哗的，情绪被感染，眼眶也不由地湿润了。她又回头看了看戴维，戴维没有往她这边看，正低头和丁小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毕业典礼的流程继续进行，校领导宣布了本届研究生校友联络员聘任决定，研究生校友联络员代表上台接受校领导颁发聘书。

校长接下来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祝贺他的亲爱的学生们圆满地完成了学业，顺利地毕业。感谢他的学生们恪守学校校训，勤奋学习，刻苦求索，成长为栋梁之才。他又感谢父母们始终如一的付出，学生们离开了学校，但是家庭却始终离开不了，父母一直会对孩子操心到老，叮嘱学生们父母之恩永不可忘。最后希望今天毕业的学子们以此次毕业为人生的起点，展翅高飞、勇往直前、鹏程万里。

然后依次是教师代表发言、学生代表发言。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们表达了对莘莘学子的依依不舍和厚望嘱托，蓄势待发的毕业生们表达了对大学生活的眷恋不舍和深情感恩，表示绝不辜负学校的培养和老师的期望，在新的天地之中将继续发扬光大学校精神，展示贸大人风貌，开创人生和事业的辉煌。

在学校校歌优美亲切旋律的伴奏下，全体毕业生迎来了隆重的学术授予仪式，受人尊敬的校长如一棵青松一样伫立在主席台上为每一个上台的研究生拨穗扶正流苏、授予学位，并合影留念。

姜小新和艾晓都激动地热泪盈眶，今天她们就正式地告别了学习生活了七年的校园，告别了七年来朝夕相处的老师、同学，告别了她们七年的简单清纯的象牙塔的大学生活，告别了学校和家庭的翼护，从此就要离开学校这个小小的人生舞台，进入社会这个大大的人生舞台，独立闯荡了。

永别了，我的大学！

永别了，我的青春！

永别了，我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