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一代风华——诗与血与火的洗礼

第三十三章  整顿·大讨论

               （1）

安全大整顿开始已经两天了。

飞行员停了飞。飞机被推到了地堡里。

可是天气是怎么回事？前几天大家都脱下了棉衣，穿上了绒衣绒裤，今天清早出操，却冻得大家牙打牙。看来又需要把棉衣穿上了。

吃早饭时，大家听到了广播：西伯利亚的寒流入侵了，难怪。

但有些事情，绝对不是天气使然。人们的心情怎么也被冷冻了起来？

大家的歌声少了。

大家的笑声少了。

各个单位都是一派肃穆气氛。

这次大整顿，是由上而下层层发动全面展开的。空勤和地勤人员，是由师政委朱晨甫同志直接做的动员。基地各单位，诸如通讯营、汽车连、气象台、卫生队、警卫连、场务连、四站等等，是基地首长亲自动员。据说很久以来，没有这样兴师动众了。

机务三中队是这次大整顿的重点。因为不论怎么讲，整顿之前所出现的几宗事，宗宗与三中队有关。全师指战员的眼睛看着三中队，三中队指战员自己也看着自己。

自从整顿开始后，吉长空和向前镝把工作抓得十分紧，每天都要研究一次整顿办法，每天都要收集一次汇报。一旦发现需要调整的地方，总是问题不过夜，立马作出调整。

他们还深入基层，直接参加讨论，把自己的思想情况，也像战士一样，对大家亮出来，让大家评论，让大家批评。需要和哪个同志谈心时，他们就更辛苦了，因为白天没有时间，只能在熄灯以后进行。有时谈起来要谈到后半夜。

虽然这样子辛辛苦苦，废寝忘食，把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而整个中队的大整顿也搞得气氛很浓，但整顿所得出的成效却是甚微。无头案依然是无头案，疑团依然是疑团。

吉长空和向前镝，两个人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真可谓‘颤颤惊惊，如履薄冰。’

但如果平心去论，广大指战员的认识水平，思想觉悟，还是有空前提高的。原来不被当做问题的问题，现在由于和飞行安全挂上了钩，就都檫亮了眼睛。许多问题都被抓了出来。

譬如在和女朋友通信方面，这是个失密的主要渠道。有不少青年战士，为了标榜自己怎么了不起，有时无意之中就把军情泄露了。诸如飞机的速度啦，飞机的航程啦，飞机飞行的高度啦，飞行日训练的科目啦。甚至飞机的载弹量，都会讲给女朋友听。冷静下来后再去回想，很让人怵目惊心的。

但为什么过去就不曾发现呢？

说起来话就长了。

在部队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就对‘爱’字讳莫如深，谁也不敢提到‘爱’，谁也不敢公开‘爱’。如果偶尔之中，谁不慎提到了‘爱’，或者公开了‘爱’，那会让不少人如躲瘟疫一样，赶快躲得远远的。

至于与‘爱’字相关的‘性’字，那就更被忌讳了。只要谁稍微沾点边，就有可能被打入另册。

记得前几年有个战士，性格颇像孙大成，他在唱‘亚克西’那支歌时，把‘什么亚克西，什么亚克西呀’，接着唱成了“大姑娘的屁股亚克西”。事后就开了他三天的批斗会。

可是部队里随着文盲的减少，尤其是城市兵的逐渐增多，那种绝对不准谈‘爱’和‘性’的局面渐渐被打破了。尽管在公开场合人们依然不谈，但在作为要好者或者老乡者同学者之间，早已经没有了清规戒律，总是悄悄地在谈论。

只是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在这方面却没有跟上来。什么应该讲，什么不应该讲，与女朋友和未婚妻之间，什么能够说，什么不能够说，太缺少一种正确的引导了。若干年之前那种‘谈性色变’的工作经验，已经成了解决人们思想认识的绊脚石。

就拿钟兆平他们这一期分到部队的人来讲吧，参军前在学校读书时学过‘生理卫生’，早已懂得‘荷尔蒙’的作用与奥妙，还看过不少的爱情小说，爱情电影，让他们不去讲‘爱’不去想‘爱’，能够办得到吗？他们身上的‘荷尔蒙’也不会同意的。但如果真的放开让他们讲了，让他们想了，或许就不怎么想了，也不怎么讲了。

但由于这次大整顿把‘爱’和飞行安全联系上了，大家就纷纷亮出了自己的隐私。即便受一些批评，挨一些批判，也甘愿接受。中队部对这些情况做了一个统计，钟兆平他们这一批人之中，正在谈恋爱的人占他们总人数的百分之七十五。泄密的达到百分之六十。而钟兆平下一批的人员中，由于他们也都是学生兵，谈恋爱者已达到百分之八十五。泄密者达到百分之七十。这是个惊人的数字。

怎样引导大家正确谈恋爱？怎样正确对待恋爱？看来已成为保证飞行安全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问题。也是思想政治工作中亟待探求的一个大问题。

为了解决好这个问题，也为了搞好大整顿，其实也是为了保证飞行安全，三中队党支部经过研究，向上级党委专门呈递了一份报告，要求在进行“大整顿”的同时，开展“婚姻、恋爱、爱情问题大讨论”。

至于时间问题，当然需要顺延下去，三中队要求延长一周的时间来解决这件事情。

但这样的报告能不能得到批准呢？还不得而知。

当然，大整顿的主攻方向不会因此而改变。即便开展大讨论，大整顿也还要继续开展，不能受影响。

- 

熄灯了。三中队几乎所有房间同时灭掉了灯光。‘大整顿’也是挺累的，争辩来争辩去，还需要从细微末节中看出问题，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周茂和黄爱萍，熄灯以后来到了中队部。

吉长空和向前镝都在。

周茂径直向吉长空和向前镝递上了他和黄爱萍的‘检讨书’。

这让吉长空和向前镝很感意外。。

自从来到部队之后，周茂和黄爱萍的表现一直很好，两个人又都是革命干部家庭出身，所以备受两位领导青睐。

吉长空接过他们的‘检讨书’看起来，黄爱萍已经哭起来。周茂为了表示对检讨的诚意，在黄爱萍哭起来之后，主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并低下了头。

‘检讨书’倒是很快被看完了。

吉长空说：“你们为什么才来？”

周茂说：“我们原来没有勇气，总感到我们做下的事很丢人，也存在一种混过去的想法。所以来晚了。”

“就是去应县时候的事？”

“是。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时向前镝也已看完了‘检讨书’，说：“是这次‘大整顿‘让你们觉悟了？”

“是。我们做出这样的事太不应该了。”

黄爱萍说：“主要怨我。是我影响了周茂。”

周茂说：“主要责任在我。”

吉长空说：“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吗？我要是你们的父母，少不了搧你们的耳光子，太不争气了。”

黄爱萍又哭起来。

                   2025-12-15 发布于新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