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文

父亲人缘极好，认识他的人都说他为人善良、忠厚老实。

但我真正读懂父亲，却经历了一段很漫长的历程。

从记事起，印象中的父亲就是寡言少语的，而且脾气有时很暴躁，加上在外面工作，很长时间才回一次家，我和弟弟都很怕他，所以没有多少的共同语言。一直以来，在我的心目中母亲是第一位的，她全方位地关心着我们。如果他们吵架，我认为多半的原因在父亲，因为在我心中母亲对这个家付出的太多，是他对母亲不够体贴，所以便多了对他的怨恨，以为他不回家我们才会有快乐的时光。

看到别的孩子能和父亲亲昵地聊天说话，甚是羡慕，但却从心里拒绝自己的父亲，认为他不够爱我们。我们从不会在他面前撒娇，记得有一次他带我去看病，因为扎针我哇哇大哭，他只说了一句不许哭，我便停止了哭声，只是啜泣不止，虽然大夫说哭两声没事的。

直到结婚后有了甜甜，看到父亲抱着甜甜时脸上洋溢的幸福的、慈祥的笑容，我才明白其实父亲内心也有温柔的一面，只是不大在我们面前显露，也或许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给过他显露的机会吧。

小时候因为过于调皮，没少挨了母亲的打骂，但记忆中却没有父亲动手打骂我的影子，只有一次记忆犹新。那是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吧，放学后和几个伙伴到一片果园玩，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满园的桃花灿烂多姿，我们这些爱美的小姑娘在游玩结束后都忍不住折了一把粉嫩的花带回家，养在玻璃瓶内，便能日日欣赏。可刚踏进家门，遇到了父亲，他非常严厉地教训我：“人家花了多少的功夫才让桃树开满花，你折的这几枝得结多少桃子？今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在他的教训下我默默流着泪，心想就这几枝花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多年后想起来，才明白他是让我懂得要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现在想想心存感激，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

对父亲的积怨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沉重，直到我上了大学，一次泪流满面地写了一封长达十几页的信寄回家，倾吐了这些年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和我对他的所作所为的不满。隔了几个星期回家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以为他会对我发火，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来母亲告诉我，看到我的信，父亲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话也很少说。他心里必定是痛苦的，没想到自己在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女儿的心目中的地位是如此的不堪！在痛苦的思索中，他必定也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因为母亲说他从看完信后脾气也改了不少。

当再次行走在父亲接送我上学的路上（到汽车站有三十多里路，没有公交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父亲费力蹬车的身影，抬头惊然发觉他已有了一半的白发，泪水悄然溢满眼眶。

毕业工作后我才发现，父亲并不是特别难相处的，工作上的事情我会说给他听，他会给我一些建议，虽然有时候意见不合，但我感觉到他能和我平等地对话，不再把我看做小孩子。我们的共同话题也逐渐多起来。

父亲平时沉默寡言，但喝点酒后话就多起来。他说他从来就没有重男轻女的念头，我们姐弟俩上学，谁有多大能耐就使多大能耐，只要愿意上，他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支持。我想起上初三时，因为家境困难，作为家中长女，我想为父母分担一部分责任，于是毅然决然地对母亲说：“我不上了。”可在家中呆了一周，我控制不住对课堂的思念，每天以泪洗面。母亲说：“你还是回学校继续上吧。”这其中必也有父亲坚持的缘故吧。能再次回到学校，我心中分外珍惜这次机会，因为这意味着父母将要付出更多的劳动来供养家中的两个学生。年龄和我差不多的许多女孩儿，初中毕业就再也不曾回到学校，而是外出打工，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

父亲能够准确地评价我们，对我们从不提过高的要求。我和弟弟都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能够全部考上大学在我们村是稀少的，所以父亲是骄傲的。我一直以为父亲不关心我们的学习情况，因为每次家长会都是母亲去学校。在我高考结束后，查询成绩的那天，我寝食不安，天刚朦朦亮就起床准备出发去学校，没想到父亲比我起得还早，做好了饭。走时再三叮嘱我路上小心。我才意识到他平时不表现出来对我们学习情况的热心，只是不想给我们增加过多的压力。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读懂了父亲：他其实是爱我们的，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虽然沉默，但他依然是我们心中永远屹立的大山！

今年是父亲的本命年，我买了条红腰带送他。母亲说他高兴得不得了，他必定欣慰于做女儿的我还是蛮贴心的吧。

父亲，其实我们也是爱你的，只是读懂您晚了些，不过还不算太晚，还有许多的时日相伴，希望我们可以走得更近些，更贴心些。

您的健康快乐就是我最真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