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把东对屋年龄小的带几个过来。]
来了四个童侍女,紫姬骨碌着小姬鹬的眼珠,噘嘴和衣头埋在翅膀里般赖叠席上不起。光源氏好话说尽半哄半拉:
[起来呀,她们几个会打陀螺哩,一会儿我教你。]
光源氏使个眼神,四个童侍女便在渡廊木地板上甩白棉绳转起五色陀螺。
[还教你玩竹蜻蜓。要听话哦,别赖床了。]
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条刺绣帕子,上面绣满了海浪鱼虾螃蟹。光源氏在她身边把小帕抚平,枕手温柔的说:
[听话就带你去看海,这海和北山那儿的海不一样,这海有许多小鱼小虾哩。你一定没见过的。]
紫姬嫌不舒服尚不肯换新衣衫,身上是和蓼蓝比丘尼一样的蓼草蓝染细长。光源氏袍袖中再取出竹片蜻蜓,夹在手心里转起来,竹蜻蜓小鸟般旋飞而出,飞到拉开了木格子门的院子里,嘤嘤嗡嗡的声音。这难伺候的小姬鹬终於也跳了起来。
趁光源氏到东对屋去,少纳言替紫姬换上五重唐衣,套上衣襟袖口都镶滚了白狐狸毛的樱花织锦外挂。童侍女们等在院子里,一旁穿梭着身穿玄绯两色水干衣袴的侍女和仆从。紫姬站进琼花玉树琉璃冰雪,看唐门金光闪闪的铜门环,五足乌头状的环钮,羽冠的部份镶了玳瑁。门里
紫姬听声音晓得认错人了。彷佛樱花飘落时,睡着的小鸟也难免惊讶,但曾经一整个晚上紧挨着身子在同一件衾里的人,要说多震惊绝不至於了。她只是圆睁着眼,那神态,好比小字书若要写得纤丽,需要选择最细柔又最挺秀的毫毛,落笔时腕力沉着,指尖却轻如蝴蝶翅脚的游移,掉些花粉下来的话,字便钝了或纸也污了。紫姬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核,正是那小字书的敬谨,他提心吊胆恭书,根本不敢造次。光源氏哄她:
[是人不是鬼呀,别怕。]说着,抱起一把琴般捧着紫姬跨出寝间,七横八竖的侍女们,倒是都醒来坐起了,无须行迈,穿梭便可。侍女们又惊又喜的闪躲兼掩嘴,婉约啧啧尖哼着,眼风效忠到死般追着光源氏,这下前途全有着落,这个主子据说同屋子的老鼠蟑螂也会一并打点。少纳言一如往常发号司令质询:
[干什麽呀!]
[我说过了,这儿始终对我不方便,要把她接到安全的地方。若是别人把她带走了,尔後岂非通信都难。认真计较起来,人家未必比我无情哩。派个人跟上来,其他的先留守善後。]
光源氏匆忙解释,少纳言团团打转。
[今天不成啊,稍晌兵部卿来,教我怎麽回答呢?不是都答应了等几年吗?主上您此刻这样做,左右我们
夜深雪重,几乎听了一夜竹子折断的声音。公务在身的兵部卿刚从冰封的鸭川往回赶,途中经过八坂神社祇园附近,鹑衣寸寸针,补丁一块块,夜睡稻草堆的穷人拥挤在鸭川桥边,等陪酒归来的艺妓女儿能捎来点买卖杂活,或者剩饭剩菜。渔网捞不到东西,鸟也射光了,冻死的很多。过了鸭川,到处见穷人卖儿卖女,铅铁黃铜难分的私铸钱遍地,所谓英雄辈出的同义词就是天下皆成丧乱死门。葛野爱宕四神相应的京畿,只是荒诞的神话。他心情很难好,也确实无神多管其他,生来缺乏醉生梦死的性格。
兵部卿赶到紫姬住的荒木废园,宅子其实还好,总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处,但侍女们若无人供应家用,无非很快也得卖身。他抖落棉布狩衣上落雪,大步径直走进屋,少纳言乳母早就等着。国事蜩螗的焦虑特徵,一率的毫无废话,兵部卿烦不胜烦般开口便道:
[小女童实在不能住这样的地方,还是得跟我回去,也没有什麽难相处的。少纳言乳母可以跟来,其他真无能为力了。家里同年龄的孩子很多,不愁没有陪伴,垂发姬这个年龄该收心学点事了。]
江河直落的交待,听来彷佛脾气火爆,乳母一时不敢接口。
他把紫姬叫到跟前,彻夜的伴随,光源氏袖里麝香都
不知哪一朝帝王时代的事了。後宫众多女御中,有一个身份虽不十分高贵,却格外得宠的更衣。那些本来自以为可以得到圣眷慕恋的女御们,对她立刻竖起了敌意,岂止不怀好感,简直嫉仇妒蔑。至於与她身份相若或者比她身份更低微者,心中则是火烧火疗的焦虑。大概是遭人嫉恨冷待太多的缘故,这位更衣显得更容纤多病不耐风揉起来,经常独自悄悄返归娘家深居简出。皇上见她清泪芳姿却更加疼怜,往往不顾人言做出些教人非议的事来,破格宠爱的程度,风光旖旎处令公卿贵族为之侧目,不敢正视。朝堂一干臣子对此逐渐忧言讽言多矣,杞人忧天的拿唐朝闱乱乃王朝覆灭之不吉相比,举出唐玄宗因迷恋杨贵妃险些亡国的例子,大作文章,更衣的处境於是更加困难。但想到皇上对自己的深情缱绻,心甘情愿门巷沉寂的忍耐着,留在宫中朝夕陪伺皇上。更衣的父亲大纳言三虽已早亡,母亲却仍颇为讲究老派门面,出身门第原也算得上高等。眼见双亲健在的年轻女御,都大力铺展着箫鼓织锦情态娇痴的那种富奢排场,决心不让女儿输人,因之遇到任何仪式也费尽心机地努力的张罗,但究竟少了殷厚扎实的後台,但凡真遇上重要庆会,总显得无依无靠,力不从心。
也许是前世宿缘情缘厚植,不多久
李劼关于文革的长篇小说《上海故事之毛时代》,环绕三个上海女知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