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友热议张艺谋新片《归来》

《归来》把背景几近放空，紧紧围绕着人性展开。没有经历过那个特殊历史时期的五十岁以下的观众，没有办法深刻理解那个时代所透射出的人性，由于电影只截取了小说故事结尾片段而显得苍白无力。幸亏巩俐陈道明撑住了局面，丹丹也可圈可点，才让电影缓慢推进，直到落幕，你才发现它仅是一部话剧，离电影很远……

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王斌老师。他曾经是张艺谋许多电影的文学策划和编剧。几乎经历了整个中国电影，不仅仅是张艺谋电影的转型，包括没落、失败、伤痛和辉煌，从《活着》一直到《满城尽带黄金甲》，今天和老师一起探讨的是电影《归来》。今天真诚地、中正地，从一个作家独立视角来聊聊这部电影……

有人批评《归来》里看不到批判，只剩下温情，缺乏深刻的反思和对“文革”起码的控诉。也因此认为张艺谋老了，已经不敢再触碰“禁忌”，发出时代最强音了。但我恰以为，这是张艺谋近几年来最具批判性的作品。苦难不是非要正面展现才叫控诉----小说里陆焉识被打成右派，在大西北流放了二十多年，期间经历的种种，在影片中确实并无任何交代……

对看过小说《陆犯焉识》的观众来说，看完电影《归来》至少会有一点遗憾，那就是没有见到年轻时代的陆焉识——那个严歌苓倾全书三分之一的篇幅描写的民国时代的公子哥儿，旧家庭受过现代教育的长子，会四种语言的留美博士，才华横溢的大学教授，喜欢去咖啡馆儿、酒吧，可以一掷千金给同学买一副眼镜，戴着妻子送的欧米茄金表、戴着情人送的纯金袖口和宝石领带夹……

在幽黯的电影院中看张艺谋《归来》，有一些影院中不常见的老年观众散落在周围，我突然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我好像回到了1979、1980年，那是我自己的青春时代，也是这样的“伤痕”故事在文学和电影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时刻。张艺谋的这个故事格外地和当年的“伤痕文学”时代的小说和电影相似……

电影《归来》中有一个核心的情节，右派陆焉识被流放青海多年，妻子冯婉瑜对其不离不弃，而当文革后陆焉识平反归来，妻子却已经失忆不认识他了。应该说这个情节突出反映了那个特殊年代的政治迫害带给人们心灵的严重创伤，突显了男女主人公感情命运的悲剧色彩，也因此成为全片最令人同情、最为催泪、最打动人心柔弱之处的设计。然而，这个关键的情节，如果仔细推敲起来，却是有不少疑问的……

去戛纳参加我们投资的相对论影视公司十周年庆典，多留了两天，想见见张艺谋，看看《归来》。片子一开头，在风雨和惊惶中预示着一个沉郁的故事，暗自担心那些迷恋“红高粱”、“红灯笼”的老外们会在影院里坐不住。直至影片放完，掌声响起，很长，很久。艺谋说，这个片子他做了很多减法……

对于本是上海大户人家才子+公子的陆焉识来说，这种孤独和失望的性质也许要更加复杂。如今，关于人生选择最流行的说法是"听从内心的声音＂，作为严歌苓小说《陆犯焉识》的核心人物，焉识迈出的每一步都蓄满了强劲的个人主义基调，从最初挥别继母恩娘和妻子婉喻的畸情夹击，踏上异邦寻觅风流得意，到留学归来开始对琐碎的鸡毛人生生厌……

剧情撕心裂肺的是天桥——躲藏桥底的人的卑微，用脏兮兮毛巾拖拉地上雨水搽饰脸面充满了悲哀和温情，妻子急切寻找和丈夫急切的眼神，完全是时代感的环境，女儿急切赶往天桥，阻止也是唯恐恶性事件发生----还小的女孩呀。追捕队列匆匆赶来时，冯婉瑜不惜一切呼喊陆焉识逃离，陆焉识不顾一切冲上天桥相见妻子，妻子不顾一切扑向追捕队伍，女儿不顾一切冲向桥上阻止母亲……

作为中国第五代导演中的佼佼者，张艺谋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承载了很多电影人的电影理想。尽管近年来饱受质疑，但多数观众仍然期待张艺谋能够拍出质量胜过早期作品的电影，真正“归来”。但肖鹰却表示，就目前情况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归来》上映后，看到有评论将它与80年代初期的“伤痕电影”相提并论，感觉这种说法多少有些牵强附会，学理上缺乏充足的依据。对“伤痕电影”的定义不应单单着眼于影片的题材、风格，也应联系80年代特定的历史与文化生态，以及创作、消费双方的思想与情感共鸣……

前两天，见莫言评《归来》说：老套，陈旧，但让我感动得流泪了。这感觉是准确的真实的。要不要表现文革？恐怕将不成问题。怎么表现？老谋子所持的便是一种方式，但为什么会让诺奖获得者之莫大官人感觉“老套、陈旧”？这是非常值得后来者警戒和总结的……

在电影《归来》里，巩俐亲身示范何为专业演技。饰演一位患有失忆症的老人，需要功力过硬，还得易容术加持。演职员名单里就有单独一项“特殊化妆”，想必是专门给巩俐和陈道明化老人妆。银幕上的时光流逝，换了人间，直接投射在人物面貌上，是鹤发鸡皮，老态毕露。目前来看，观众相信他们就是中国父母中的某一对，家国身世，欲言又止，尽在伫立于火车站的搀扶与凝望之中……

更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打分。这部《归来》可以拿到四分。之所以这是一部大部分观众都会泪流满面的故事，只因为这年代没机会说爱情。年轻人连一封情书也不会写给对方只有微信和qq的闲聊了。因稀少而美，充当了客观条件……

张艺谋比那些批评他的人更清楚自己的得与失，在今年3月份吴天明导演的追思会上，他坦言自己近十几年的片子不入“头儿”的法眼，而《归来》算是一个交代，谁料斯人已去，不能亲自坚定张艺谋是否回来了。《归来》的质检任务首先被交到了第6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而戛纳的评委们先把这部电影放在了“非竞赛展映”单元，不知是否表明了一点态度……

抛开过高的期待与要求，《归来》还是一部很不错的电影的，至少可以平静的讲述一个故事，不再靠浓烈色彩或是花哨特效，巩利的眼神中也重新泛出《秋菊打官司》的倔强来。不过相比原著，这几乎已经是两个不同的故事了。原著的时间跨度从三十年代一直到八十年代，讲述了一位“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及其家庭半个世纪的变迁……

如果不哭，你就不会认为《归来》是老年版的“初恋五十次”，也不会认为是中老年偶像担当主演的韩剧。《归来》电影背后都是残酷的人性真相，是一个炽烈红色的历史时期碾压微小个体后初次绽露的苍白阳光，《归来》的全部秘密在于，没有谁能够真正的归来。片尾，陆焉识和冯婉喻等待的也是一个绝无可能归来的团圆……

看《归来》首先的感觉就是角色之间的感情关系太浅，一上来就要爱得深沉，要死要活的。可惜没有适当的铺垫，观众是没办法从两人的感情中获得共鸣的。两人的感情为什么这么深，冯婉喻为什么对陆焉识这么痴情，观众都是无从得知的。由之，影片的所有情绪都缺乏基础，煽情也变得廉价了。所以，当抒情的音乐一起，配上人物伤感的表情、眼泪，镜头慢下来。这就是在暗示观众，要哭了……

《归来》一头一尾，依稀让我们看到了当年谢晋导演的巅峰之作《芙蓉镇》的影子，陈道明饰演的陆焉识似乎就是当年姜文饰演的秦书田的翻版，而结尾处漫天风雪中那醒目的带有象征意味的大字“焉识”，那等待不到的创伤抚慰，就如同《芙蓉镇》结尾处王秋赦“运动啦”的沙哑而狰狞的嚎叫，成为提示我们不要因为忘记而背叛历史的影像良知……

看《归来》点映的时候，我几乎被隔壁座位的两个男生给笑毛了，一点不夸张地说，这两个男生从头笑场到尾，尤其巩俐失忆以后，每到五号去火车站接丈夫焉识归来，都笑得发抽，简是本山大叔小品的待遇了。亏得导演是有城府的老谋子，换成冯小刚，听见这动静又该说大嘴巴抽的话了。因为无知笑场，我觉得老谋子拍文革题材片子，是他的兴趣，也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为了不忘却的纪念……

“时代变了”，在采访中，张艺谋起码说了五次这句话，但对于时代变了，他没有别的五零后导演那种痛心疾首，只是有一些些的惆伥，但看得出来有一种解脱，“时代变了，这个时代不需要教父。”他眼望空中，有一种真正自由主义者的洒脱，是的，教父，他是真的不想做，也没野心做，也不屑去做，“我身体也很好，我自己认为我可能拍的时间还很长。”……

《归来》中有一场戏——为了唤醒爱人的记忆，陆焉识弹了一段《渔光曲》。走到楼梯口的冯婉瑜听到琴声，激动地上楼，激动地望着弹钢琴的背影。然而当她看到转过身的陆焉识，不仅不肯与他相认，还猛推了他一把。巩俐说，因为是背对着，当时她不知道陈道明的表情，但是当他回过头的一瞬，巩俐说当时两人都非常感动，“他看到我的样子以后，他也受不了了，我看到他回头的样子，我也受不了了”，“现场的人都哭了”……